九十六 分散与覆灭（一）

布尔卡洛夫死了，但他毕竟还曾经是一个黑手党教父，他的葬礼也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地敷衍了事。他在很久之前就为自己在公墓买好了一块墓地，伊西多尔只需要让一切按照他的遗嘱进行。他找了伊尔库茨克最好的石匠为自己的教父刻了一块墓碑，又在伊尔库茨克最大的酒店安排了一场宴会。他想把叶卡捷琳娜和她的父亲葬在一起，但空难现场的搜救并没有找到她的遗体，最终这个想法也无法付诸现实。

葬礼在一个下着小雨的星期四早晨举行。现场的乐队冒雨演奏着柴可夫斯基的《葬礼进行曲》，除去一些脱不开身的人，几乎整个“扎伊察”的人都参加了葬礼。他们穿上西装，打着领带，看起来像一群衣冠楚楚的体面人，依次为布尔卡洛夫的墓地献上鲜花，然后有序地离去，前往酒店参加葬礼后的宴会。经过了一场恶战，“扎伊察”损失了大约三分之一的人，还有不少人受了伤。卡西欧夫的右臂还吊着绷带，他笨拙地用左手在布尔卡洛夫的墓碑前放了四朵白水仙花，随后低下头来，在墓前站了将近一分钟。没有人会发声催促，总会有人想在心里和死者说说话，因此时间长一些也没什么。

伊西多尔知道，卡西欧夫还在承载着另一种悲痛——两位女孩的死对他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他与她们朝夕相处了将近一年，每次伊西多尔去医院看望他的时候，他总会讲一讲过去的故事，然后便是久久不散的沉默与压抑。他记得他明明嘱托过斯维塔要乘坐安全的航班，但斯维塔似乎误解了这一点。卡西欧夫认为他要对两个女孩的死负一定责任，于是向伊西多尔提出了脱离“扎伊察”的请求。伊西多尔不想同意，他很需要人手，但从情感上来说，他无法拒绝。

一个合格的黑手党教父需要合理地隐藏住自己的情感。在这一点上，伊西多尔一点都不合格——或者说他一直都不合格。经过简单的交谈，伊西多尔与卡西欧夫最终达成了一个口头协议，卡西欧夫临时性地为组织再工作几个月，等到局势稳定下来再自由离开组织。

但卡西欧夫始终不认为自己能和以前一样工作了。他的情绪十分低落，经常独自一人用左手摩挲着自己的手枪，完全不是一个退役军人应有的样子。他已经向伊西多尔请好了假，葬礼结束的第二天他就要坐飞机到莫斯科去，回到他曾生活了一年的公寓看看，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还想与斯维塔的父母见上一面，然后亲自向他们道歉。空难已经成为了他最大的心结，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的心结都将无法解开。

受了伤的卡西欧夫不能开车，他和一群伤员挤在一起前往酒店。伤员们在宴会上有特殊的位置，他们坐在前面，并且比他人提前到场，这也是为了方便其中一些行动不便的人。一个小伙子永久地失去了自己的右小腿，他坐在卡西欧夫的右手边，于是卡西欧夫开始安慰起他来。眼看着“扎伊察”的人都陆陆续续到齐了，伊西多尔孤身一人在大厅的入口出现，他向大厅扫视了一圈，大踏步走向大厅的最前方。

为了防止火并，伊西多尔禁止任何人将火器带入大厅，即使仍有相当一部分人会选择偷偷带入，但这样的命令还是能起到一定效果的，起码不会出现什么一言不合就开始用手枪拍桌子的情况。酒店的周围有多个小组正在巡逻，门口也有几个人进行监视，“扎伊察”包下了这家酒店。

“兄弟们，”伊西多尔走到早已准备好的话筒前，他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胸前佩戴了白花，并在之前蓄了一段时间的胡须以示成熟。“今天，我们怀着悲痛的心情，出席我们伟大的教父——弗拉基米尔·弗拉基米洛维奇·布尔卡洛夫的葬礼。”

台下的一些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这些人大多是对伊西多尔有所不满的人。根据布尔卡洛夫早已留下的遗嘱，伊西多尔继承他的一切权力和财产，同时赠予一位叫米娅·扎伊采娃的女性一些财产。当然，后一部分遗嘱不会对外公开，这只是布尔卡洛夫为了确保自己女儿能正常生活下去而做的准备。总而言之，伊西多尔是合法继承，虽然他继承的东西——无论是财产还是所谓的权力——基本上都不合法。

这样的“合法继承”当然会引起“扎伊察”内部许多人的不满。他们大多是组织的元老成员，比伊西多尔要年老得多，他们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更有资格取代布尔卡洛夫的位置。当布尔卡洛夫还在世时，他可以用手腕镇住这些人，但现在的伊西多尔显然还很年轻。

典型的反对者就是別尔金，他的理由是伊西多尔过于年轻，难以统领整个组织。他认为“扎伊察”很有必要在内部举行一个选举，通过投票的方式选出下一任领导者。他的提议又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对，比如没有明确的职务却始终有一定话语权的卡西欧夫，又比如在活捉沃尔科夫时立下汗马功劳的伊尔维斯。他们的反对理由很简单，选举领导者不能通过拉人头的方式决定，那样很可能只选举出一些能说会道的人——伊尔维斯自己就是这种代表。他们拉扯了很长一段时间，始终也没有一个结果，因此伊西多尔依然名正言顺地继承着布尔卡洛夫的位置。

“今天，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要宣布。”伊西多尔继续说道，“可能你们中的一部分人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而另一部分还不知情。伊戈尔，现在把人带上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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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大家发现今天的排版和标点符号的形状不太一样，那可能是我更换了新码字设备（古老的安卓平板）导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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