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斯的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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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她杀死了一只蝙蝠

第三章 她杀死了一只蝙蝠

——在我最消沉的时候,能促使我继续前进而混沌度日的唯一理由便是对于“成为无良讽刺小说里作为‘被社会淘汰的无用的奇葩’而被讽刺的对象”的恐惧而已。

-无能。

-懦弱。

-肮脏。

-下贱。

-婊【和谐】子。

-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不,不用害怕,这说的不是你,这些是我脑海里的声音,是对我自己说的。我的名字叫曾燮韶。今天要讲述的是曾经跟茜流讲述过一遍的我的故事。

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间要比我的同学们早上一年。我的童年可以说是黑暗的,小学时的老师经常喜欢对于成绩差、不交作业、字迹潦草的学生开批斗会;作为一个成绩不错但因为“软反抗”而曾经不做作业的学生,我也曾被批斗过,但由于家里有当过大学教授的爷爷奶奶,老师后来在我面前只得用假笑来盖过内心的戾气。但我自己也有可憎之处,因为我在对别人的批斗会上也曾麻木地感受那种对人群起而攻之的**。因此,我厌恶那时的自己,也厌恶那些为了讽刺而牺牲人物塑造的作品——它们所塑造出的被讽刺的形象并非有血有肉,而只是一个供读者唾弃用的、难以激起人共鸣的苍白的靶子而已;这时读者所重视的便不再是讽刺该角色的原因,而是那种将那个靶子打击至满目疮痍的**;正如**的批斗会上人们所做的那样——那是一种带着来自人内心阴暗面的原罪的激情。所以说,一部真正好的讽刺小说不应将讽刺的现象具象化为实际存在的角色,而应当保持其作为一种现象的非物质性:例如,你可以讽刺一个社会,却不应讽刺这个社会中的人,甚至包括这一社会的缔造者,因为他们只是顺应这个由无数人微小的罪恶而造就的社会潮流而已。除此以外,那时的老师要想批评你,总能找到切入点;因此我某种意义上是“避开人们所常指责的点”而长大的,因而为了避开人们“xx盲“的批评而逼着自己学习知识。

尽管如此黑暗,我的父母还偏偏总是让我反抗老师的不公,可我哪里懂得反抗,只得靠揪头发、打自己等自虐方式来表示自己的任性,并保证自己存活下去;最后我就只得在老师与家长的夹缝间勉强生存。老师说要养宠物写观察日记,父亲不让;老师说要买新书预习,父亲嫌费钱不让;老师罚我们抄词语,父亲硬是不让……最后,挨骂的到底还是我。那时的班主任是一个人中上长着一颗痣的中年妇女,她大抵是给我扣上“懒”“用自杀威胁老师”的帽子,以此来在针对我的“批斗会”中使我暂时性地成为全班同学的众矢之的。以至于我至今感觉自己做错事之时,还经常感觉那颗痣在眼前明晃晃地映着。尽管如此,父亲却还是告诉我,我很幸运,受到的教育是温和的,并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泡在补习班里;他还经常在拖着逃学的我去上学的时候声称自己被气出了心脏病,使得我在无尽的罪恶感和自我厌恶中勉强地坚持着自己。我虽然还算早慧,却只有在父母应酬时才会收到还算陌生的人的褒奖,从而获取一些廉价的快乐,我因而极其羡慕电视上那些被炒作的“神童”们;可父亲总是一遍遍地为我讲述《伤仲永》的故事,教导我要内敛。虽然这确实使我养成了表面上谦虚、谨慎的“良好品性”,却也埋下了我日后因为极度缺乏认同感而成长得如此扭曲的伏笔。至于后来,父亲却还是夸奖我“有反抗精神”,该说是讽刺至极吗。同时,在那段痛苦与黑暗的时间里,我将心灵寄托于史书上,因而爱上了历史这悠远流长的壮美——可那时的我却并没有从知识本身中获取多少快乐,我所最钦羡、也最嫉妒的是电视节目中那些能将自己的知识表达出来、从而获得认可的“神童”们——没错,我想要的是“认可”,仅此而已,虽然我并不算特别缺乏认可——或者说,也许我想要的应该是“快乐”,可对于在黑暗中成长的我来说,唯一能得到快乐的已知方式便是获取“认可”了。

小学时对于无良老师的反抗使得我并没有得到全优,因而没能保送去市里最好的初中。初中生活则是由一段暗恋一个比自己矮一些的男生的岁月开始的。我后来在社交软件CENT上向他告了白,后来又用耳朵上生冻疮的血写了血书送给他,再后来听说他的母亲因此冻结了他的CENT账号,而回忆这件事的我则为自己当年所做的事情感到震惊:没能追求到爱情的我选择的竟不是放弃或者正常的坚持与努力,而是威逼——也许这也和我扭曲的童年环境有关系吧。总之,现在想来,我并不爱他,我只是由于青春期躁动的内心而渴望一段恋爱的经历而已;仔细分析起来,这份感情似乎还带有一丝母性的味道。虽然如此,可我的第一年却是在成绩名列前茅的情况下度过的。后来,原本在家照顾我的父亲也病倒了,母亲一个人在工作岗位上坚持着;所有的人都劝我“快些懂事”,虽然那时的我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可我只知道,我在听到这些话之后感到了彻骨的寒意。那段时间,我的成绩在年级里下滑了二十多名,同时也开始由于下半身由于忙于学习、不常洗澡而发出的体味的原因而被全班嘲笑。最开始我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可是我的一个放学一同回家的同学却察觉到了,她向我提起这件事,可我那时没信,之后她便因病休学了。有时,同学们将一把勺子放在我的手上摩擦,之后当作武器攻击他人。那段时间里,包括我那时的闺蜜在内的所有没有嫌弃我的人后来都被我视作恩人。

我是以还算优秀的初中成绩被保送到原来的高中的。可是,那时的我疯狂地爱上了一个男生,他叫做杜君敛。也许他自己并没有那么强的支配欲,但是在之前那么多黑暗的包围之下的我终于爆发了,因而他的每一句话语都足以将我洗脑;我将自己那么多年来所缺失的爱全部寄托在了他的身上,并将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告诉他。那是我最黑暗的一段时间,我成了他最虔诚的信徒,就像邪教控制下的人那般。现在想来,这也许与幼时父亲使我产生的恐惧有关系吧——因为父亲所做的那些事,我在男性面前总是有一种难以抑制的自卑感,尤其那位男生还有着跟父亲一样有些臃肿的身材。后来,我休学了,在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向班上同学卖一波惨,真是丑恶至极。之后的我一直将他称为“渣男”,以推脱自己那时的脆弱与罪恶。

这段经历促成了我如今如此扭曲的性格,我也因此厌恶自己,认为自己无非是寄生着别人的怜悯与同情,才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劣等的生物。我和乞丐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后者靠出卖自尊获取财物为生,前者靠出卖自尊赚取那点廉价的怜悯为生罢了。

后来,读了一些哲学书籍、看了一些比较有深度的日本acg作品的我因此试图建立新的人生价值,即:既然人生已经如此悲剧了,那就不如索性活成一场彻彻底底的、壮美的悲剧,以此来为这个世界创造价值。是的,我怯懦,扭曲,丑恶而又肮脏不堪,但我还能为这个世界创造价值,这就够了。我贪生怕死,但是我以一种十分可恶的方式自我安慰着:承载了太多知识的我们似乎有义务为了他人而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仿佛被这个世界所牵绊着一般,因此会贪生怕死,也就注定无法成为冒险故事里无所畏惧的、英勇的主人公。我的内心如此认同着,但我的脑海里依旧有着一个让我因此辱骂自己“明明是为了更好地看看这个世界,到头来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声音,还伴随着眼前映出的一颗大大的紫黑色的痣,仿佛我不这么辱骂自己,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是的,我经常感到绝望,但我是学历史的,我最清楚:除却部分把每个家庭成员的名字都记载在家谱上的民族之外,漫漫的历史长河中,绝大部分的人死去之后一百年就再也没有记得的人了;但他们的存在是有意义的,不仅是因为他们创造过的价值还留下了痕迹,哪怕是被囚禁在毁灭了的世界中唯一安全的地方、甚至连出去的可能都不存在了,我们的人生也是有意义的——只因我们存在,或存在过,或将要存在;而我等学历史的人所要做的,无非是把这些痕迹一一记录下来、使其为更多人所知罢了。所以,不用担心:即使是最懒惰无用的人,他曾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这一事实也永远都不会变;但并不是说这样就可以了,在存在的基础之上,我们也应该创造更多的价值才对——而这份价值,便是我们在不论如何绝望的境地下所应当抱有的最后的希望。

所以,包括斯宾诺莎在内的许多哲学家都厌恶痛苦,可我却要称颂痛苦——并非是因为我鼓吹禁欲主义,而是因为敢于承受痛苦的人是勇敢的,而敢于为自己增添痛苦的人则拥有最强大而又纯粹的自由意志!当然了,为了一己私欲而蓄意带给别人痛苦的行为是不道德的。不过,若是因为承受了过多痛苦而不得已地向别人倾诉的话,那就放声地大哭出来吧!只因你那平凡的灵魂已经足够勇敢了,且此时若是再继续忍受下去,这平凡而又渺小的灵魂便极有可能崩塌、而导致永恒的堕落;而满怀私爱的人在自虐者的身边所能做的便是用爱与关怀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快乐中成长的纯洁之人带有无限接近“神”的珍贵,拥有顽强自由意志的人则拥有作为一个伟大的“人”的珍贵!是的,因此我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伟大的自虐者”!

还是提提现在吧。我这个“失学少女”为了获取认同,几乎不抱希望地报考了缪斯革忒斯高中,却竟然挤进了那全国仅有十几个的名额。后来,我遇到了茜流:尽管我如此丑恶不堪,可是她还是愿意接纳我,还在认识的第一天就让我直接叫她的名字,这在日本应该是关系很亲密的表现了;问她缘由,她只是说因为很羡慕我的历史水平。不论如何,我都会……永远感谢她的。

“燮韶,来!”这是茜流的声音。那日,我们走在放学回寝室的路上,只见她递来一片海苔,笑眯眯地看着我。茜流可说是我见过最为阳光、单纯的人了。

“茜流,那个……你为什么这么阳光、单纯呢?”我迟疑片刻,还是说了出来,说出口后却又后悔了。

“要说为什么……我大概生来就是这样的吧。”茜流也咬了一口自己手中的海苔。

“人的性格还是受童年经历影响很大的,”我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你的童年是怎样的?应该很幸福吧?”

“这样啊,”她歪着头,思考了片刻,“我的母亲是在我七岁那年去世的。”

“啊……啊?”我有些惊讶,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是说,我的母亲是在我七岁那年去世的。”她又强调了一遍。

“去……去世?”我有些慌张,之后又有些窘迫,“那个……对不起!”说罢,只见茜流伸出了手,踮起脚尖抚摸起了我的脑袋——茜流其实比我矮,但是她抚摸我头顶的感觉……真的很温暖。

“没事啦,父亲对我很好,他那时只是对我说母亲是去了很天上一个美好的地方,与她终生引以为傲的航空事业永远在一起了。”茜流说道。

“是这样啊……”看来她真的是个十足的童真之人。我正这么想着,她用有些奇怪的眼神却看了我一眼。

“不要拿那种看小孩子的目光看着我啦,”她俏皮地翻了个白眼,“我在大概十三岁的时候渐渐懂得了什么是‘死亡’,也因此抑郁过一段时间;后来我想明白了,如果是不美好的事物,为什么要去相信它呢?哪怕真相不是这样,哪怕天上的神明是个恶神,我们只要去信另一个善的神明不就好了吗?如果不存在的话当他存在就可以了。既然有好的东西,为什么要去相信坏的东西呢?所以,母亲一定是去了一个很美好的地方,天下所有努力的人也一定会在死后与自己最热爱的东西永远融为一体、感受到幸福的。”她露出了无比灿烂的笑容,那目光中闪烁着的是一种在黑暗之中闪闪发光的可贵的纯真无邪。

茜流顿了顿,将手放到了背后,接着说道:“如果我们的故事被写进小说里的话,读者读到这里大概会觉得我真是个终日笑盈盈、内里却又十分扭曲的恶魔吧;不过我就是这样的,也不在乎他们会说些什么。所以燮韶你也不用感觉自己扭曲,只要记住你就是这样的就可以了!”

真是个无可救药的主观唯心主义者。我在心里暗暗感叹着,一面却低下头,嘴角禁不住地向上扬起。现在来看,茜流这个乐观得有些可怕的女孩子可说是为我的生活带来了阳光吧。

之后,我们在寝室相约,以后要经常与日崎和酒井一起出去。这真是我人生中度过的最幸福的一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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