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章 启源

章鱼的一只眼睛，鼓鼓的，周围暗红色，中间发绿，这只眼睛在闪闪发亮。

章鱼的几十条长长的腕足，像一团大蛇，蜿蜒地蠕动着，上面的鳞发出讨厌的沙沙声。

章鱼在游动。他看见沉睡已久的海怪从海底的火山中冲天而去，人和天使都目睹它带着怒吼升起，将海面上的一切，包括那史前文明般的亚特兰蒂斯群岛撕扯，摧毁。

章鱼的一根触须席卷而来。那些腕足，冰凉的，像荨麻一样刺人。章鱼伸出的刺针如同水蛭，死叮在他的头上，一下一下地收缩，抽取着他的血液。他感到他的血液正从自己身上流到已经膨胀起来的章鱼体内去。刺针就这样吸个不停。他脑后被叮的地方，疼得难以忍受。

疼痛感愈来愈清晰，吞噬了亚特兰蒂斯群岛的章鱼也终于安静了下来。但这跟触须还是继续，继续，恨不得把他体内一切可以吸收的物质都吸进来，最大化利用。

再接着，疼痛到达临界点。夏君行想要撕扯，视野却逐渐暗淡。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接住了一根……从天而降的，羽毛？

是天使的羽翼吗？夏君行不信什么天使，但是手中的羽毛在发光，逐渐明亮，逐渐温暖。到最后，黑暗被驱散了，章鱼也被迫松开自己，惨叫着，烧灼着遁入深海。

夏君行猛地一睁眼，章鱼没了，人醒了。

人还是在空荡荡的病房内，躺在病床上。刚才的疼痛当然也不是什么章鱼造成的，因为他在睡觉的时候，无意中把书当成了枕头，还好死不死地后脑勺对准书的棱角。

至于章鱼……夏君行一边用羽毛拍打着酸痛的地方，一边取出那本书，一边思考着。

艹……居然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还正好看到第九章，难怪啊。

嗯，没记错的话，这本书应该是那个混蛋给自己的，说什么怕自己住院无聊，可以用来打发时间，提高一下自己的姿势水平，再升华一下思想境界和道德情操什么的。

还炼钢铁呢……炼你个脑门的钢铁啊？国内早就钢铁产能过剩了好不好，现在国家需要铜，很多很多的铜！

遗憾的是，一样的“噩梦”，梦醒后，夏君行还是一个人。起码人家柯察金同志还有医护人员检查身体呢。而自己呢？四面八方都是光秃秃的一堵墙，真是跟柯察金一样的舞铲。

嗯，也不完全是，起码对面还有一个电视，还要手上这根来历不明的羽毛。

说起来，自从智能手机和笔记本普及之后，有多久没看电视了呢？

夏君行抱着怀旧的心情，打开电视。映入眼眶的，是熟悉的新闻频道。

灯塔国的特不靠谱大总统指示手下炸死了某波斯国的大人物，双方那个针锋相对唇枪舌剑就是不肯真刀真枪，甚至双方的驻华大使馆直接在微博上隔空互怼。

精彩，精彩，精彩到夏君行很想拍手掌，然而他现在两只手都没空。

“……今天和往常一样。不甘现状的亚特兰蒂斯后裔还在企图恢复祖上荣光，不清楚他们让美利坚跟波斯搞成这样是要闹哪一出。如果川建国同志能把白头鹰的注意力继续集中在中东这里，那么我们国家还会有五年十年的发展时间。”

不算是日记，纯粹是夏君行找事情做以打发时间用的。打字当然更快了，不过正因为手写慢，才没有把键盘拿过来。

“那些事情……还是再回忆一遍吧，防止忘了，虽然我更希望真的能失忆忘了。”

想了想，夏君行敲击着本子，又继续动笔写了起来。

“在距今一万年前，地球上诞生了亚特兰蒂斯文明。这个文明的痕迹几乎遍布全球，但却在四千年前被一场巨型海啸淹没。残余的幸存者不得不融入今天的人类文明，并一直寻找机会复国。他们主要依靠繁衍拥有他们血统的后代，幕后操控人类，以逐渐达到控制全球的目的。到了今天，许多亚欧非和北美国家已经被这些【神之遗民】渗透了。”

“大概只有某个东方大国，还没有被怎么渗透吧？这里大概是我们这些算是温和派的混血种的最后的港湾了。真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回到过去，展望未来不好吗？他们这是企图逆天改命，以个人的奋斗，去扭转历史的进程。”

“话说，刚才好像做梦梦到了大章鱼？该不会是北海巨妖克拉肯吧。但是为什么是克拉肯在拆迁，亚特兰蒂斯根本不是克拉肯摧毁的，她也没那个能力啊……”

“克拉肯和利维坦加起来也只能让亚特兰蒂斯有点麻烦，摧毁根本不可能……而且克拉肯也不可能跟利维坦联手。”

“羽毛，又到底是这么回事呢？都伴随着我七年了。至于七年前的事情，一点不记得。”

“唉，脑阔疼。今天就写到这里好了。有谁愿意看就拿去看吧，反正他们只会当成是某个患有失忆症的可怜虫的各种妄想，或者说某个可怜写手弄出来的无聊的大纲设定。”

写到手发麻了，夏君行停下笔，望着羽毛发呆。

这根来历不明的羽毛，保存了多久，又为什么保存？令人头大。

还有，要继续写吗？看了看时间，才下午三点。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自己又要这样找事情做打发时间，到晚上睡觉，才能让这一天过去。这个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慢。

要不，念几句诗吧，现在应该不会有人来敲门送温暖吧？

“哒哒哒……”

敲门声就真的响了，真的是说曹操曹操到，幸好自己还没有开始！

“请进。”

会敲门的人……会是谁呢？

住院这段时间是有不少人看自己，不过最常来的一帮“蛾子”可是从不敲门的，剩下的人敲门也不会这么小心细腻，三次敲门声之间的间隔比较长，声音也不大。真是奇了怪了，仔细搜索脑海后，夏君行发现自己居然判断不出是谁来了。

不等他的内心戏进一步发展，得到夏君行的应答后，门开了。

乌黑衣着，雪色纹路，倒三角的挂坠，以及半隐藏在一片银白色刘海中的紫罗兰色双眸。光是她的到来，就给这白茫茫一片的病房带来了些许不一样的静谧。

黑白相间，漆黑为主的色调，也让光源不错的病房很快黯淡了几分。

虽然穿着高跟鞋，不过少女的步伐相当小巧和轻盈，倘若无声。

她走近了夏君行的病床，沿着床边，坐在夏君行对面，一双灵动的眼睛注视着她。

不过就是这样的一位娇小可爱的少女，夏君行却没能第一时间注意到。

习惯性地把视线放在一米七八的位置，自然忽略了靠外物增高也不过一米六的小可爱。等到对方走近了，夏君行才意识到，哇靠。原来人已经进来了啊。

哎呦我去，吓死人哦，差点以为是门自己开了，又自己关上了。都说医院有太平间，阴气重，灵异事件多，可千万别让自己碰到一次。

然后，夏君行就默默地放低视线，与她对视，对视了许久。

伴随着时钟的“滴答”，终于，少女先忍不住了：“喂，你就不想，说些什么吗？”

“你坐到我的小腿和脚上了。就算我不嫌腿麻，你就不觉得硌得慌吗？”

“我乐意。还有，你没看见吗？我是带了坐垫过来的。”

“哦，既然如此，能请你不要继续坐那里了吗？我很难受的，谢谢。”

话音刚落，夏君行才反应过来，好小子，你这不是在变相说人家重吗？

少女沉默，没有再看着夏君行，只是静静地坐着，低着头，望着地板发呆。

“我可以问一下，你是……来干嘛的？”

少女给他的印象很诡异，似有非有，或熟悉又陌生？反正是相当薛定谔的，遗憾的是手头上并没有一只猫来给他证明。夏君行很想多问些什么，偏偏看少女这个样子并不是聊得开的类型，而且现在心情好像也不怎么好，只能先一个个问。

“来看看你。”

声音有些低沉，夏君行也没法判断她是不是伤心了。

“那谢谢了。”

真是尴尬的对话……夏君行很明显地看到，少女是提着水果篮子进来的，而且是放在了他的床头柜上的。不管怎么说他都要表示一番，但现在气氛这么一搞，他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开口了。难道要没话找话地尬聊吗？

还有一件事。

眼前的少女虽然走的是可爱萝莉与哥特装扮的风格，但是颜值绝对可怕。身体还未发育成熟，但是一双灵动的眼睛，精致的面孔，白玉般的肌肤，娇红欲滴的朱唇，还有过肩——不，是几乎及腰的银色瀑布，分明就是个美人胚子。

自己对她的反应是不是太冷漠了点？吃惊的想法都没有哎。

还是说她其实不是人类，而是来自数十年后，受命于天网，来刺杀自己的终结者？

“抱歉，请问你是？”

百思不得其解的夏君行，决定还是先开口问一下。

好了，话已经说出口了。少女转过身了，幽幽的目光盯着他，让夏君行浑身发毛。

“我叫夏子吟。”

少女面无表情地说着，不过眼角已经有什么晶莹剔透的东西在闪光。

“呃……下午好，子……夏子吟。”

习惯性地喊“子吟”，不知为何，夏君行中途改口，换成了全称。

“你患有轻度的失忆症，对吗？”

少女别过脸，夏君行猜测她是不想让自己看见她脸上的变化。

不过她是怎么知道自己有这毛病的？根本就没几个人知道的好吧？

“确实是有，不过……哎！”

不等他说完，少女已经站了起来，挥起一块坐垫砸在了他的脸上，正中他的额头。

“笨蛋，笨蛋，你就是个笨蛋！”

本来只是很意外自己为什么会被打，现在夏君行是懵了。

少女当然不会给他反应的时间，下一秒，第二个坐垫也随之而来，糊了他一脸。

“笨蛋哥哥，我是你妹妹，夏子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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