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盛一鸣

打架这事儿说严重也不严重，说不严重也严重，在中国，全看一个定性。

——比如相互打架和聚众斗殴就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所幸这次都是学生，一水的未成年人，整件事情起因也模糊且哭笑不得。警察念在孩子们都是初犯，没造成严重后果，有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基本都是罚款、教育为主。

部分牵连者家长也不通知，省得群架没吃拳头，回家莫名吃一顿竹笋炒肉。

但这其中有两个人，问题就相对严重了。

首先是盛晨……这位被苏巧摁着打的“五中头头”，别看现在头顶流血衣服破烂怪可怜，但整件事定性下来，他是导火索，也是造成了整场问题的主犯之一。倘若被他打的那位同学不愿意和解，那他可能会面临拘留的问题。

其次就是苏巧……他没什么好说的，酒瓶开瓢、轻伤二级、造成再一次混战……同样如果盛晨不愿和解，他也会面临拘留的问题。

单孩子解决这件事有些困难。警察也非常无奈，只好先让孩子们联系监护人。如果监护人之间能商讨出都满意的结果，那自然最好，商讨不出，便只好按规定办事了。

警察们心还是好的。几个孩子都不是无端生事，看起来也不像无药可救的坏分子，能“调解”尽量“调解”，让监护人共同商量最好。

听到必须监护人到场，几人反应不一。

苏巧没什么表情；盛晨表情有点慌；乱调戏人被打的那位“受害者”更慌……但再慌这电话也是必须打的。

苏巧借警察叔叔的手机给苏萌萌拨过电话，等许久才接通。三言两句解释完，倒是给苏萌萌吓得够呛，声音都颤，说马上就到。随后电话里隐隐有淅淅索索穿衣服的声音和男人的骂声。

通知完家长，几人被安置在大厅等候。

场面起初有些安静。

“喂。”

苏巧很快打破沉默——他望向盛晨。盛晨本以为苏巧会放狠话，结果却听到苏巧问了句：

“喂……你认识许晴么？”

盛晨感到苏巧声音有些难过的意味，他略狐疑，但还是回答：“认识，我同班同学，你问这干嘛？”

“李圣耀呢？”

“认识。”

“也是同班同学？”

“是。不过他风云人物，基本谁都知道……你问这些到底想干嘛？李圣耀是你靠山？别以为你搬出他们我就会放过你。”提到李圣耀盛晨变得有点不冷静。

“我就是死在牢里，也不会拿他当靠山。”苏巧抿着唇，低头语。

“呵。”盛晨没好气。

过了许久。

“那个……”苏巧轻轻糯糯的声音忽然传过来，“他们……还好吗……”这句话他说得很慢，也有些退缩和“羞怯”的感觉，似乎用了很大的勇气。

“你问谁，许晴？李圣耀？”

苏巧沉默一会儿，“都问。”

“这种事情等你道歉了我再告诉你。”

苏巧瞬间不爽，“我没做错，我为什么要道歉？”

“呵呵，你做没做错，是法律说了算，可不是你说了算。”

“那你呢？”苏巧语气嘲弄，“你跟我的同学道歉了么？”

盛晨卡住。

而苏巧紧追不舍，继续道：“行了吧。大家都一个样，装什么大尾巴狼呢。你难道以为——你是惩奸除恶的大侠，而我就是阻止你的坏人？这种想法可真自我为中心。”

盛晨脸有点臊红，恼羞成怒：“闭嘴！”

苏巧哼哼两声没再应。他舒服了。可紧接着他又有点后悔，因为他还没来得及打听小晴和李圣耀的近况。不过，也只能这样了罢？

其实他很清楚，他不该问的。本来已是陌路，他也有韩姐。何必……再这样徒增烦恼。

夜渐深了。

浅薄的云遮掩住月亮的时候，第一个家长赶到。不想是苏巧那个调戏错人、挨了一顿打同学的父亲。这位家长看上去十分社会，光着膀子，露出一点腋下纹身，看不清是只老虎还是只大猫。他一进来就声势浩大，嗓子扯得比铜锣响，一副不把盛晨弄死就不罢休的样子。

盛晨倒硬气，被这样一个凶人戳着鼻子骂，不生气也不露怯，据理力争。但再怎样他动了手也是铁板钉钉的，所以难免气短。后来还是警察叔叔过来才安抚了这人情绪。

不过这个家长虽然气势汹汹、但也没咬定什么“一定要走法律途径”的意思，显然在等商量。盛晨和苏巧都看出了这点，因此都有些想笑。

第二伙来的人，让大家都很意外。

来人是韩姐和一个三十来岁的小胡子。韩姐酒醒了七分，仍是聚会时的衣服披了件外衣，目光忧虑。苏巧看见韩姐就蹦起来，暗骂哪个不长眼地把韩姐叫醒的。但虽然这样骂，他心还是蛮温暖。

小胡子是韩姐找的律师。韩姐过来安抚了两句，便跟小胡子去警察叔叔那里咨询了。被韩姐一通安慰，虽然嘴上没表现，但苏巧从刚才就有些“视死如归”的心，一下轻松了不少。

毕竟小孩子，进了警察局，不可能真那么平静的。

直到韩姐消失，盛晨目光都仍恋恋不舍盯着韩姐的背影，他意犹未尽收回目光。“这你姐姐？”他好奇问。

“我女朋友。”苏巧略带骄傲。

盛晨根本不信，“女朋友？你骗鬼呢。你交男朋友还差不多。”

苏巧完全不屑于回答这个愚蠢的问题。只是等韩姐再回来的时候，他把韩姐拉到怀里，然后非常嚣张地一边乱摸一边挑衅盛晨。韩姐脸红透。盛晨气得像便秘。

这个尴尬的气氛维持了许久。

风愈冷，夜更浓，一切在朦胧的月光下，失去声息。隐约有一道刹车声。没多久，有个人匆匆由夜幕中走近。苏巧以为是苏萌萌，期待地昂头去看，半秒后又失望。

来者个儒雅的男人……西装笔挺，打扮讲究，看上去不老但也不再年轻了。他就像苏巧内心对于“那个身份”幻想中走出来的一样：身材宽大可靠，气质沉稳，神情成熟饱经历练。

唯一不同的，那双眼睛很亮，而且进来后便盯着苏巧猛看，露出了十分吃惊的神色。

苏巧被盯得有点害怕，下意识躲韩姐背后。

而盛晨更不满，“爸！”他走上去拽那个男人。

男人这才如梦初醒，摸了摸盛晨的头，又微妙地在苏巧脸上落了一眼，才匆匆离开去找警察了解情况。

韩姐看到那个人后脸色就有点古怪。

“怎么了？”苏巧不解。

“他好像是我爸上司……不过也、也不确定……但八成是，我见过他……听说挺护犊子一人。”韩姐仍在发懵。

一听“护犊子”三个字，苏巧顿时心想：完了，这是个跟苏萌萌一样的憨批，身份还不一般……此事儿估计难善了。只希望苏萌萌别傻乎乎跟人怼起来吧。

“没事，顶天了我蹲段时间号子。”见韩姐仍不安，苏巧心虚地出言安慰。

“别说得就像你蹲过一样啊……听说、听说监狱好可怕的，你这么好看，进去了肯定要受苦。”韩姐哭丧着脸。

“别说了，搞得我也好慌。”苏巧一联想倘若以现在的身子进了监狱，会发生的丧心病狂毁三观恐怖剧情，顿时流一背冷汗。

可现在也没办法做什么，只能寄希望于苏萌萌的口才技巧。毕竟这位不像“社会人”，显然不是钱能满足的主。再加上护犊子……拿同样护犊子的苏萌萌对比，那可是宁肯放弃一个亿也不想让孩子受委屈的憨批啊。

憨批这种生物，最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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