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晚风

无边的大雨弥漫着，雨中的城市灯火辉煌，不时有小车鸣着长笛驶过，溅起一人高的水墙。

梧桐树下的人行道，林静打着伞和黎溪并肩前行，满地都是被大风吹落的树叶，街边路灯投射出昏黄的光芒，在朦胧的雨幕中显得很是稀薄。

大雨伴着斜风，雨伞不是很顶用，林静的左手臂已经湿透，衣服粘在了身上，但她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眼睛直愣愣盯着前方，脚下的步子有些僵硬。

当她跑下楼后，撑开张铭桦递给她的伞，隔着大雨与黎溪对视了良久，正当她快绷不住的时候，黎溪在雨幕中轻轻挥了挥手，林静终于才鼓起了勇气向她走去。

两人相遇后，黎溪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将自己手中的黑伞递给了林静，然后接了过她的伞，收好后拿在了手中。随后两人并肩走上了街道，留下张铭桦在不远不近的身后，一路跟随着。

阴雨天，总会有一种失落的感觉，雨，像银灰色黏湿的蛛丝，织成一片网，轻柔却又牢固地网住了世界。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各自踩着脚下的水花，呼吸相闻却相顾无言。

恍惚间，林静只觉得自己回到了那个傍晚。也是同样的风雨交加，女孩第一次找到机会，试图进入男孩的视线和生活中，得到的却是逃避般的拒绝。想必自己现在的感觉就和那时的她一样吧，想开口却又不敢，生怕说错了什么，满怀希翼却又战战兢兢，心向着远处的幻影，却卑微低下了头。

等到故人长诀渐行渐远，辗转如隔两世。

“下这么大的雨，为什么不上楼来找我呢？”终于还是受不了这一路的沉默，林静忍不住开口问道。

“以前不都是这样吗，我只要等着你就好了”黎溪轻轻拢了拢被雨飘湿的头发，语气平淡 “你说过你不喜欢我进你的家。”

“又是以前……”林静的脸上满是苦涩，黎溪的话如同一声惊雷在她的脑海里炸响。现在的她恨不得能劈开自己的脑子，去深挖那些过去的记忆，或许事实会让她更加难以接受，但总比现在这般无能为力要好很多。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绝望，自以为心中已经做好了承但一切，迎接所有的痛苦准备，到头来的现实却是连痛苦的资格都没有。

“每次下雨，也是你撑着伞的。”黎溪继续说着 “你说你忘记了所有，可我已经习惯了。”

“这样……”林静木然点了点头，巨大酸楚从深处涌出淹没她的心，呼吸着傍晚被雨浸透的冷风，身上被打湿的衣服散发的寒意深深陷入了肌肤，林静已经放弃思考了，只觉得身上很冷很冷，一直冷到了心里。

忽然衣服的一角被扯住了，林静打了个哆嗦，停下了脚步。

“前面是红灯。”黎溪在身后扯了扯她衣服 “这么大的雨还是别闯过去吧。”

“没想闯过去，只是没注意到……”林静回过神，前方已经是十字路口了，红灯的光芒在雨中格外刺眼。面露窘色的她连忙将已经踏入马路上的一条腿收了回来，从斑马线退回了人行道上。

“你怎么啦？”黎溪身子一闪，晃到了林静身前，林静见状连忙把伞向前倾遮住了她，同时将视线低了下去，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黎溪从林静手中接过了伞，深邃的目光直视着林静。

“没有……”林静终于抬起了头，清澈却无神的双眼对上了黎溪的目光 ，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我就是想和你说说，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不起。”林静又将头深深低了下去，不想让黎溪看清自己脸上的悲伤。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啊。”黎溪抬起手，轻轻捋了捋林静垂在耳边的青丝，将她的脸庞一点一点抬了起来“不知道说什么，那就别说吧，我不会介意的。”

“我……”

“好了别再说了。”

看着面前那张苍白的姣好面容，黎溪笑了起来，伸出大拇指轻轻刮了刮林静微微泛红的眼眶

“有些情不要在意了，我不知道你说的失忆究竟是什么情况，但如果你真的忘记了所有，那我希望你不要再去追寻它们了，无论是好是坏，就当我们重新认识重新开始，答应我好吗？”黎溪凑到了她耳边，轻轻低语着。

“我答应你，答应你，还有别的吗？”

“足够了。”黎溪左手打着伞，伸出手右手扣在了林静的左手背上，微笑着看了林静一眼“绿灯了，我们走吧 ”

“嗯。”

林静顺势紧紧握住了黎溪的手，两人并肩穿过了街头，走向了吹来晚风的深处。

不远的身后，张铭桦目送着前方相互依偎着，慢慢消失在雨幕中的两道身影，一直紧锁着的眉头逐渐舒展，长出了一口气后，大步向前追了上去，一路上留下了悦耳的水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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