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巨龙之影（其六）故里

凯撒背起巨剑，跟随精灵族少女阿蕾莎离开了酒馆，“麻烦你了，掌柜。”临行前，凯撒往掌柜手中塞了几枚金币，“请你把尸体和上一个冒险者葬在一起吧。”

“....对了，凯撒先生。”阿蕾莎有些不好意思的拽了拽单薄的上衣，“在那之前....我能去奴隶贩子的家里把衣服拿回来吗....有点冷。”凯撒这才意识到阿蕾莎除了上面套着件衣服，下面完全是真空的，之前光顾着想事情完全没注意到，“唔....”凯撒连忙把视线挪开，“快去快回....”

“您就不怕我会丢下您一个人回归故里吗？”倒不是真的因为阿蕾莎有多么好心，只是她已经不敢一个人走到那回那间可怕的屋子了。

“....妈的，女人就是麻烦。”凯撒在心里嘀咕几句，脱下自己的军大衣扔给阿蕾莎，“在找到衣服前，你就先穿着这身吧。”凯撒195的大高个自然需要更宽大的衣服，他的风衣披在阿蕾莎身上，棉被一样把她裹的严严实实。

“....谢谢您肯出手相助。”两人一前一后行走在原野间的小路上，没了风衣的凯撒把两只手**裤子口袋，跟在阿蕾莎的身后紧盯着她，免得她动什么歪心思。

“和我谈谈你对飞龙族的理解吧。”

“嗯....飞龙族是百年前---”

“我不需要那些听烂了的传说故事。”凯撒打断她道，“我想知道的是「你」对飞龙族的个人见解。”

阿蕾莎愣了一下，“我对飞龙族的想法吗....很抱歉，我对此了解的也不是很多，大多都是老一辈的人口口相传而来的....您若是真的需要有用的情报，或许我们部落的藏书库会有您想要的。”

飞龙族确实存在----灭烬龙除外，只是大多数人这辈子都没见过飞龙族的全貌，是大是小？是强示弱？现如今还有多少？他们的习性又如何？没人知道。

两人一路边走边说，虽然基本都是阿蕾莎的单方面信息输出，却也让凯撒了解到了许多事情。

古罗恩普斯家族是现存北方精灵族最古老的家族之一，许多北方精灵族家族血脉在百年间消亡，唯有古罗恩普斯家和另外几个家族凭借着他们超长寿命得以存续，而阿蕾莎的父母就是负责管理现存文献的古罗恩普斯家族的管理员，“仅存的文献大都是唯一一份的手稿以及禁忌目录，为了保证这些知识不会从此流失，附近的国家也对我们的族部提供了物质上的保护。最早实行文献管理是从我的爷爷那辈开始的，他老人家在看守了500年后撒手人寰，守卫书库，不让人接近禁忌目录的职责才落到了父母肩头。”

“禁忌目录....那都是些什么书？”

“正因为危险才是禁忌，正因为禁忌才不知道是什么。我只是偶尔听我的父母和现任长老提起过什么关于封印和无锁法阵之类的东西，但即便是这样，我到现在也一头雾水。”

“封印.....”凯撒思索半晌，“北方精灵族的遗址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那个啊....负责外出调查和狩猎的休里安家族这些年一直来往于北方精灵族的遗址，尝试挖掘并带回更多当年大屠杀后没来得及带走的遗产....赶在那些淘金的冒险者之前。听家主说，侦察队很多次赶往遗迹的时候都会碰上来淘金的冒险者或者佣兵，双方难免发生流血冲突，有的时候他们能顺利抢回遗产，也有的时候只能带着重伤员逃回部落。”

“所以现在北方精灵族对待人族的态度就是很不好了？”

“准确来说是排斥，特别是冒险者和佣兵，北方精灵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开诚布公的和人类进行交流了。”

翻过一座山头，眼前便是一片人为修剪过的草坪，一只脏兮兮的小木屋正停在那上面，深灰色木板墙旁边堆着许多绳索，狗笼和镣铐，还带着些干涸的血迹，看的出来努维克生前没少干拐卖这种事情。

“虽然这么问有点失礼....你被抓了多久？”阿蕾莎脱下风衣，递还给凯撒。

“...是啊，多久了呢？”阿蕾莎喃喃自语道，“谁知道呢....也许只有那个家伙自己才清楚「货」要保存多久才是最鲜美的....也许几周？几个月？几年？我不知道....但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一定久到我的父母恨不得将见到的人类碎尸万段，久到古罗恩普斯家族爆发了对人族的愤怒，久到全北方精灵族对人类产生前所未有的敌意....这都是他们自讨苦吃。”

阿蕾莎走进奴隶贩子的房屋，不一会儿，房子里传出一阵铁链摩擦的响声，又有几个满身伤痕的女人匆匆忙忙的穿上衣服屋里跑出，带着惊恐四散逃窜。

这些女人中，有来自他乡的精灵族，有人类女孩，也有半兽人姑娘，她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很漂亮，且受尽虐待。

“努维克不可能光靠自己一人支撑着贩卖奴隶的黑生意....一定有人在和他牵线搭桥。”如今他割下了他的脑袋，他那所谓的手下和接头人又该何去何从，不过这些都不是他该考虑的事情。

凯撒套上风衣，目送着姑娘们远去，从戒指中掏出磨刀石，修理手中的这把巨剑。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只有利益和目的才是第一位的。凯撒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顶多是个「有原则的人」，他做过不少好事，也做不过不少混蛋事，比如那个女法师腹中的死婴.....

他也曾思考过继续旅行的意义。“我想在有限的生命中多看看这个世界。”实则不然，不过是他的一面之词，他本人对世界是怎么样的并不感兴趣，就像他同样对王权富贵不感兴趣那样。也许是为了满足某种欲望？可他并没有什么想要的。追求力量？可能有一点吧....但现在的他已经足够强大。

也许....是本能？

“凯撒先生。”凯撒的思绪被打断，手中的磨刀石停在了剑刃上，“您的剑....差点就磨坏了。”

“.....”凯撒没有说话，只是将巨剑背回了背上。

阿蕾莎换上了一件崭新的套装，和现代精灵族的着装相比，风格更偏向古典，配色也算不上鲜艳，倒是很符合北方精灵族与世无争，温文尔雅的端庄气质。衣服上还有层薄薄的灰，看得出已经很久没穿了，也许是她被抓来时所穿的吧。

“我的部落在北方的喀达克森林中，距离这里也不是很远，也正是如此我才会在外出散步时被抓走....请跟我来吧。”

天色逐渐黯淡，眨眼间又是一天即将过去。漫步于黑暗的森林中，两人就这样前行着，谁也没有提出照明的需求。

“凯撒先生。”冗长的沉默后，阿蕾莎转过头来，眼神中却没有了奕奕的光彩，越发冷漠而无神，“喀达克森林的夜晚可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您真的不需要照明吗？”

“.....”凯撒依旧保持沉默，只是瞟了一眼阿蕾莎，又专心致志的走他的路。

“....那么，由我来为您提供一些照明吧。”说罢，阿蕾莎停住了脚步，口中念念有词。

“阿库拉--杰摩德摩--库汗---”她空灵的声音回荡在幽暗的林间，那是一段晦涩难懂，却又美妙无比的咒语，宛如悠扬的歌声，使万物陶醉。

幽蓝的光芒从他们的脚下升起，一朵朵包裹着蓝色光芒的花苞于脚下绽放，千百朵繁花一直延伸到视野的边缘，伴随着她的歌声驱散了黑暗。

“这些花朵名为「巴兰」，它们不分季节，不分气候，只有在我们北方精灵族特有的咒语下才会在黑夜中绽放....”阿蕾莎款下腰身，轻轻的摘下一束巴兰花，花蕾间的幽光并没有因此而消散，“多美啊....您觉得呢？凯撒先生？”

凯撒依旧没有说话，甚至连表达对提供照明的感谢都没有。即便是身处于如星空般的花海中，幽蓝的光芒也只能映出他的下半张脸，他的双眸却隐在了兜帽的阴影下。

“.....真是无情的男人啊。”阿蕾莎轻声叹息，将花朵揉成碎末，任由其飘散在空中，“我只是差一点....差一点就要爱上你了啊。”凯撒仿佛木头人般，仍旧不为所动。

“阿蕾莎。”花海的前方便是点点火光---那里没有长出巴兰花，因为石头上永远不可能开出一朵花。

“父亲，母亲....”隐约中，藏于巨树之间的树屋，用石头和砖块搭建出来的宏伟建筑，藤蔓一直垂到地面上，一个个巨大的黑影团呈现在他们的面前，一男一女手持火把，仿佛预料到了一样，正在那头等待着他们，他们神情古板，眼神就如现在的阿蕾莎一样冰冷而无神。

阿蕾莎扑入母亲的怀中，紧紧的抱住她，不哭也不闹。母亲只是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嘴角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全然没有担忧和激动。

披着灰色披袍的族人们举着火把，三三两两的围拢过来，表情同样的古板呆滞。

“你回来了，我的女儿。”

“是的，我回来了，母亲大人....就如预料到的那样，我回来了。”

他们不明所以得对话中，全然没有任何对于凯撒的感激之情。

“长途跋涉，真是辛苦你了。人族的恶魔将你欺辱，你受尽了苦难，也该是时候了。”

“嗯....”

凯撒和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站在花海中冷冷的看着他们。

“.....说说吧，阿蕾莎小姐。”此时此刻，这个沉默的男人终于开口了。

“这片森林中，埋伏了多少弓箭手和刀斧手？”话音未落，只听两旁茂密的灌木丛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好似狂风拂过，大片的黑影从灌木丛中逼向凯撒，虽然无法确实得分辨出他们的模样，但他们手中明晃晃的短剑，弓箭和巨斧，凯撒却看的真切。

“.....凯撒先生，你知道吗？”阿蕾莎松开母亲，转过身深情的望着凯撒。

“巴兰花在最古老的精灵语中，还有另外一种名称---彼岸花。”阿蕾莎摘下一朵巴兰花，一片片的将花瓣摘下，轻轻的吹向凯撒，“彼岸花并非只有象征血肉之红....它更象征着万物的灵魂之蓝。灵魂本是纯洁无瑕的，无论一个人生前做过多少恶事，他的灵魂永远是冰清玉洁的蓝色。多么美丽啊，对吧？”

“巴兰花不需要充分的阳光和肥沃的土壤---它以逝者的血肉为养分，更以灵魂为甘露，越是甘甜，越是艳丽。”她舔了舔嘴唇，双眼中夹杂着一丝疯狂。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初见，却在你毫不犹豫的为了我的一句命令而将那人割去首级时，我已然深深爱上了你----我好想得到你，我渴望你为我奋不顾身的英姿，80年来，我从未如此饥渴过....我多想如彼岸花吸食你的血肉，品味你的灵魂，或是看着世界上最美丽的巴兰花在你的尸体上绽放.....啊.....”

凯撒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毕竟这让他回想起了过去某段似曾相识的记忆。

“您真的是这世上最好最好最----好的男人。可惜，规矩就是规矩，您既然有您的佣兵准则，那我也有我的规矩。”阿蕾莎抬手的瞬间，几十支弓箭已然对准了凯撒。

“打探禁忌者，踏入我族区域的异族者---”

“格杀勿论！”

凯撒握住了身后的巨剑，冷哼一声。

“只凭几支箭矢，是放不倒我的。”看来打探龙族情报的计划是泡汤了，他在心中已经谋划好了一个撤退的打算。

当然，也总会发生预料之外的情况。

“噗呲---哈哈哈哈哈！”阿蕾莎忽然笑了出来，笑的很疯狂，与此同时，两边的弓箭手居然纷纷放下了弓箭。

“您还真是一点幽默感都没有啊----亲爱的。”

凯撒正懵逼中，猛然意识到大事不妙，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一串强烈的电流顺着他的脊背贯穿了全身，瞬间麻痹了他的身体，电击的剧痛让他厉声咆哮起来。

“混....蛋....”凯撒的身体不听使唤的瘫软下来，软绵绵的倒在花海中，“居然对我的风衣....动了手脚....”凯撒彻彻底底的失算了。在他被衣服借给阿蕾莎的时候，就已经输了。

精灵族的人再次靠拢过来，手里拿着镣铐和绳索。凯撒的意识正在一点一滴的流失，目光中只看见天空被一双双手所遮蔽。

“没关系的....不用害怕。”在他的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只瞥见阿蕾莎嘴角的一抹疯狂。

“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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