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熊孩子宰我终于出师了！

在孔子日积月累的教导下，我们的熊孩子宰我终于成功出师，名副其实地成为一名❝利口辩辞❞的言语科第一的大佬。学成的标志便是他与楚王的一次对话:

有一次，孔子派宰我去见楚王，楚昭王打算送孔子一辆装饰象牙的高级马车，宰予说：“他老人家是不会要这个的。”昭王不解，宰予说：“自从我跟他老人家学习以来，发现他始终言不离道，动不违仁，贵义尚德，清素好俭。出仕享有俸禄，却不用来积累财富，不合道义就离开，辞官的时候没有恋恋之心。妻子不穿华丽的衣服，车马器皿都不雕刻繁复的花纹，不把谷物等粮食给马吃。道可推行，就以治理国家为乐；道不能推行，就以修身为乐，这就是夫子之所以为夫子的原因。假如是看起来外观华丽的东西，听起来淫邪的靡靡之音，夫子经过时不会去看，遇到了也不会去听。因此，我知道夫子不会要这辆华丽的马车。”昭王又问：“那他想要什么呢？”宰予说：“现在天下道德被搁置，夫子最大的理想就是重兴礼仪道德并推行它，果真有想治理天下的君主能推行夫子之道，夫子即使是走着去上朝，也一定会乐意去的。”昭王听了感慨道：“现在我知道夫子的道德是多么伟大了！”宰予回来之后，把他拒绝接受馈赠的经过说了一遍，孔子听后不置可否，而是意味深长地问在座的其他学生：“你们认为宰予说得怎么样？”子贡不以为然地说：“我觉得他并没有说尽老师道德的高美。夫子的道德像天一样高，像海一样深".孔子说：“言语贵在切实，只有这样，才能使人相信，舍弃了真实还有什么可称道的呢？所以啊，子贡的浮华比不上宰予的切实！”（事见《孔丛子·记义》）

这话我想不用我过多解释，大家瞅瞅翻译就知道为什么我说宰我已经出师了，宰我如今不再是从前那个以怼孔子为乐的熊孩子，他十分清楚孔子的为人，知道孔子的德行究竟是怎样的，而且不会像之前那样心直口快，你看楚昭王问宰我为什么时，宰我不先说夫子怎么怎么，而是先等❝王曰言之❞才娓娓道来我先将原文粘在这里，我们逐句分析，看看宰我眼中的孔子:

孔子使宰予使於楚。楚昭王以安车象■。因宰予以遗孔子焉。宰予曰夫子无以此為也。王曰何故。对曰臣以其用。思其所在观之。有以知其然。王曰言之。宰予对曰自臣侍从夫子以来。窃见其言不离道。动不违仁。贵义尚德。清素好俭。仕而有禄不以為积。不合则去。退无吝心。妻不服綵。妾不衣帛。车器不雕。马不食粟。道行则乐其治。不行则乐其身。此所以為夫子也。若夫观目之丽靡。窈窕之淫音。夫子过之弗之视。遇之弗之听也。故臣知夫子之无用此车也。王曰然则夫子何欲而可。对曰方今天下道德寝息。其志欲兴而行之。天下诚有欲治之君。能行其道。则夫子虽徒步以朝。固犹為之。何必远辱君之重貺乎。王曰乃今而后知孔子之德也大矣。宰予归以告孔子。孔子曰二三子以予之言何如。子贡对曰未尽夫子之美也。夫子德高则配天。深则配海。若予之言。行事之实也。夫子曰夫言贵实。使人信之。舍实何称乎。是赐之华不若予之实也。

首先看宰我怎么描述孔子❝窃见其言不离道。动不违仁。贵义尚德。❞这三个词基本概括了孔子的为人，❝言不离道❞便是说话从来不离开道，那么孔子的道是什么？就是卫灵公篇(153)中所说的"予一以贯之"也就是孔子的❝一贯之道❞。那是何物呢？我会在后面讲到，这里先留下悬念。

其次是❝动不违仁❞也就是行为不离仁德，具体的表现是❝清素好俭。仕而有禄不以為积。不合则去。退无吝心。妻不服綵。妾不衣帛。车器不雕。马不食粟。❞这里有人要问了，孔子的仁又是什么东西?傅佩荣先生说仁有三个含义，我先不加说明，因为要说明道和仁的话这一章就不用讲了。我在这里稍稍点一下:

❶人文主义，也就是常说的以人为本，在哪里表现?❝马不食粟❞与论语乡党篇的(1017)中❝伤人乎?不问马❞都有表现，孔子认为人人都可以成为君子，❝非独贤者有是心，人皆有之，贤人能勿丧耳❞就说的是这个(孟子的《鱼我所欲也》，忘的自闭三秒)，

那么为什么不能人人都成为君子，因为他们丧失了❝是心❞(借一下孟子的概念)。那么如何去找回呢？就是要❝诉诸良知透过教育❞。教给人什么是善，什么是恶，这样使他们能行善避恶，起码不做坏事，这也是孔子搞教育的理由。

而❝马不食粟❞，粟是人吃的东西，怎么可以给马吃呢？我们现在理解很容易，但在当时完全是马尊人贱，论语季氏篇(1612)说齐景公有马千驷，也就是四干匹马，曾经有人就利用这四干匹马怂恿太子杀了他爸，你看看，为了四干匹马，连国君都可以杀掉，更何况还是他爸。你想想得有多马尊人贱。

这情况到了战国依旧不减，孟子的《寡人之于国也》就说了❝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涂有饿莩而不知发❞，猪狗都可以吃着人的食物，可路边却有饿死的人，你想想这❝马不食栗❞在当时究竟有多么伟大。也无怪乎楚昭王感叹"乃今而后知孔子之德也大矣"了。

❷清素好俭，其实也就是不铺张浪费，不搞奢侈，❝妻不服綵。妾不衣帛。车器不雕。❞便是表现，孔子在论语中很多地方都提到❝俭❞这个概念，八佾篇的(34)就说了❝礼，与其奢也，宁俭。❞这种话。这句话可以用在提倡勤俭节约的文章中。

至于孔子的志向，宰我说得十分清楚:❝方今天下道德寝息。其志欲兴而行之。天下诚有欲治之君。能行其道。则夫子虽徒步以朝。固犹為之。何必远辱君之重貺乎。❞明白说出来，我们老师孔子就是想推行他的政治主张，这里宰我这么说不知有没有暗示楚昭王的意思，但确实可以知道，宰我已经十分了解孔子了。孔子这也才会问他的其他弟子❝二三子以予之言何如❞明显是要夸夸宰我呀！可是子贡就还以为孔子是要怼宰我呢!随口来句老师的德行比山还高比海还深，孔子一听就不乐意了，你个子贡怎么回事，你是告白还是夸我呢？!哪有你这么说的!

所以之后孔子才说❝夫言贵实❞，你说话用点修饰可以，但不能太虚，太高大全了。孔子觉得子贡那话就是拍他马屁的，这才说❝是赐之华不若予之实也❞，也是孔子对宰我为数不多的正面评价。

恐怕孔子在心中感叹:哎呀！这么多年没白教呀！终于调，教出来了一个大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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