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新家

“斯维塔！妈妈！”

斯维塔被撞了个满怀。

“多利亚！”

空着双手的柳德米拉弯下腰去，紧紧抱住自己的儿子。

“多利亚，怎么样，新家好不好？”

“新家很好，但是没有院子。”多利亚松开自己的妈妈，又把目光投向斯维塔，“而且也没有朋友和我一起玩了。”

斯维塔把旅行箱推到一边，也轻轻抱了抱自己的弟弟。

“没关系，过几天上学之后你很快就能交到新朋友的。”波列廖夫也走了进来，“柳达，孩子们，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我的拉雅还等着我回家呢。”

“好，那么再见，谢尔盖，多谢你今天的帮助。”

“叔叔再见！”

“再见。”

波贝廖夫关上门离开了，把时间留给了米尔诺夫一家。斯维塔换了鞋，开始观察房间的布局。进门是一个鞋柜，然后是连在一起仅用一个拉门隔开的厨房和餐厅，紧接着是两个并排的小卧室，中间夹着卫生间。不太大的客厅连着阳台——那里是晾晒衣服的好地方，另一侧则是另一个卧室。所有房间的装修都很简单，除了家具，没有过多的装饰物（也可能是只买了这些东西）。安德烈并没有进行严格意义上的“搬家”，这里的电器和家具都是新的。

“姐姐，这是你的房间！”跟过来的多利亚指着靠近客厅的那个卧室说道。

“好。”

斯维塔走进属于自己的卧室。一张略窄的双人床，一个床头柜，一个大衣柜，一个书桌，房间里只有这些东西——比原来的房间少了书架，或许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多少书吧。床上堆放着新的被褥和床单，看来需要花些时间整理。天色渐暗，斯维塔打开灯，温暖的白炽灯把一切都笼罩上一层橘黄色。

“斯维塔，怎么样？”柳德米拉走了进来，“居然连被褥都没准备好，安德烈整天都在干什么？”

“在买这些没有整理过的东西。”斯维塔淡淡地说。

柳德米拉立刻着手处理起这些被褥来。斯维塔把属于自己的行李箱拖进房间，试图把衣服全放进衣柜里面。令她惊奇的是，衣柜里并不是空的，在中间赫然挂着两件精美的半正式的连身裙子，一件米色一件黑色，而衣柜的下面也整齐地叠着一堆各式各样的衣服。

“怎么样？惊不惊喜？”柳德米拉铺上床单，“我知道你不会带很多衣服过来，所以特意拜托了我在莫斯科的老朋友，我想你是见过她的，她叫苏珊娜·沃尔科娃。”

“不清楚。”斯维塔摇摇头，开始把带来的衣服也放进衣柜。她专门腾出来一块地方来放自己带来的衣服，和原有的衣服分开。柳德米拉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也微微摇了摇头。

“妈妈，”多利亚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爸爸说，冰箱里有一些食物，你们可以直接吃。”

“我知道，我刚到不久就去看了，也就是那些东西，”柳德米拉头也不回地说，“多利亚，我想知道这几天你们都吃什么？”

“我这几天的白天都在波列廖夫叔叔家，只有今天才回来的。”

“很好。”柳德米拉的声音带着怒意，“多利亚，想吃什么，我可以现在去做。”

“妈妈今天一定累了，明天再说吧。”多利亚也走了进来，“斯维塔！”

“嗯，多利亚，一会收拾完了姐姐就给你讲故事。”斯维塔立刻明白了这个小机灵鬼的意思，他们毕竟已经几天都没有见面了，“那——”

斯维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被自己的弟弟亲了一口。

“喂！多利亚！我生气了！我不给你讲故事了！”

“不行，斯维塔，你答应过我了！”

“行了，你们两个小鬼，别闹了。”柳德米拉已经把床都整理好了，“看，斯维塔，你的新床。”

“多利亚，你打算什么时候睡觉？”

“唔……九点！”

“那我八点四十会出现在你的床边。”斯维塔把几本书随手放在了桌子上，“不过现在，我要收拾东西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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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晚上九点三十分。

斯维塔独自坐在餐桌边上，桌子上摆着那本没有读完的《纸牌屋》。她开着餐厅的灯，但并没有在读书，而是在吃东西，吃一点热过的面包和香肠。

多利亚已经睡着了。在逐渐适应生活之后，斯维塔就试着做点什么。她把他听来的故事或是亲身经历过的事情讲给小多利亚听——当然是被她改编过的。她往往讲得很随意，但同时也很小心，这毕竟是睡前故事，如果让小孩子做噩梦就不好了。

但她自己也不能完全摆脱噩梦的困扰。死去的人、突然的爆炸、丛林里的野兽，许多混乱的事物轮番轰炸她的大脑，但她却忘不掉，也不敢忘掉。她不需要思考“我是谁”这样的问题，她知道自己现在是谁，也不敢忘记自己过去是谁。她不害怕——不，她其实很害怕。

几天前，她以极具仪式感的方式干净利落地报仇。在枪响的那一刻，她的记忆在疯狂闪回，仿佛在一瞬之间看完了一场长达数年的电影。

她小心地把盘子放进厨房的洗碗池里，然后关上厨房的门，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声音。清澈的冷水浇到她的手上，暂时让她冷静了下来。

就是这个样子，斯维塔，这不是很好吗？这种平静的生活，难道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吗？你还想要什么身份、什么结果呢？

把洗完的盘子放好，斯维塔站在厨房里，她的目光依次扫过冰箱、电烤箱、燃气灶和橱柜，内心突然生出一种淡淡的幸福感。她轻轻拉开门，走回到餐桌旁，这时，她突然听到走廊里皮鞋与地面相撞的声音，然后是门锁转动的声音。

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门口。

“回来了啊。”她努力装出一副内心十分平静的样子。

那本《纸牌屋》依然没有被打开，就仿佛它一直自然地摆在餐桌上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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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每次写这样的章节，就像是在拍照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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