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节

开着手电，老雷带着韩小果走向一片“魑魅魍魉”的住宅楼。两人走动的脚边声，惊醒了楼道的声控灯，韩小果这才看清楚这是哪儿。四排联排的十层小楼，相邻的两面低矮铁栏围墙上拉着各种电线，空地上顶着栏杆，密密麻麻锁了一排马力大小不一的电动三轮车，垃圾桶排成一排，楼底下却到处是破烂的垃圾袋和粉身碎骨的西瓜皮。

老雷走进楼道，随意挑了墙上的一则开锁广告的圆贴，拨了过去：“喂，喂，这里有个昌北批发市场你知道吧，对，你从西边花园一区那个路拐进来。什么不知道，不知道你跑我们这贴什么广告。对，八号线修地铁这，晚上这片灯一直亮着，你进来就成了。”

韩小果（手机）：“跟他说一下锁的情况。”

“防盗门，就一般的防盗门，你们不就是开锁匠吗，不管什么锁，A锁，B锁，C锁都得会开才叫开锁匠，你会不会开，会开你就来。”老雷对手艺人没一点尊重，在他看来修锁的手艺人，当然是不如他这个看守建材仓库的来得高级。

从住宅楼走回工棚，气越喘越没意思，气压低得像从水里抽走了氧气，两人越走越慢，像是踩上了云端。结果，开锁匠没来，龙王来了。

“吖，我回去看门了，丢点什么我都赔不起。”老雷缩着脖子，快步在泥巴水上像是弹跳青蛙，一会儿就弹得消失在橘黄色的雨雾中。

韩小果打了个寒颤，把钱夹塞进密封袋，屁股后兜装好。环顾四周，别看这会儿还有点亮度，空旷无边的泥巴地里孤身戳着一个牙签，要多渺小有多渺小。

等她走回保卫室，朱三峰被锁在屋外淋得非常不耐烦了：“到底好了没有啊！”

韩小果在手机上比划好要问的内容，敲敲窗子，没人回应，又敲了两下，老雷才从里面开了一张脸的宽度。

韩小果（手机）：“还有空的宿舍吗？”

老雷：“我们这也是寸土寸金，八人间，都是男的，住不住。”

韩小果（手机）：“多少钱一晚？”

老雷胡诌了一个价格：“五十。”

韩小果（手机）：“走吧，五十，又不贵。”

朱三峰：“你要去住？不怕捡肥皂啊？”

韩小果（手机）：“你不跟我一起吗？”

“我去哥们那住。”朱三峰有来由气恼，他跟着韩小果回家可不是要“上山下乡”的。看到泥巴地上成排的工棚房，他泄了气，没了“挖金矿”的心情。真是个看脸的时代，住成这破样了，还要掏血本赎人，这不是看上了安家园的肉体！这个看脸的社会啊，洗脑出来的女的都只会看脸看肉了，都是蠢蛋。

韩小果（手机）：“嗯，那你早点走吧，不然雨又大了。”

“嗯，你也早点睡。”朱三峰随便嘱咐一句，就撇开韩小果，头也不回，独自走进了黑暗的雨帘之中。

“啧，这种男人要来，有什么用哦。”常年被单身的老雷，忍不住评价一番。

韩小果没答话，自顾自得走向更远处高低上的集装箱。那么肉滚滚的身躯，放到荒地上一摆，还显得有些风雨飘摇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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