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姐妹重相见多少真假 恩怨两难辨几番心酸（4）

这种喧闹持续了一段时间，丫头们的热度渐渐被见不到“偶像”的失望掩去时，十四阿哥却出现在司衣处。

我正在针线房里熨烫，一名小太监忽然跑进来，在静明耳边低语几句。静明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那小太监便走到我身边道：“姑姑请随奴才来一下。”我疑惑起身，见静明默许，也就随他而去。

进了一间屋子，一人临窗而立，伟岸的身躯挡了屋内大半的光线，听见声音回过身来。我微眯着眼睛打量着他。一年未见，他的脸上多了些风桑，却无损于他的英俊高贵，反而带了几分不羁和慵懒。我笑着请安，他也笑着让我起来，隐隐藏着些探究打量着我。

细看之下，我完全看不清他此刻的想法，惊讶于他已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政客，笑道：“恭喜十四爷载誉而归。”十四淡淡笑了笑，说道：“你看着比去年好多了，身子可还好？”

我答道：“这都是十四爷的恩典，我在这儿挺好的。每日只是做事，其他的事情都可以不用想、不用管，身子自然好了许多。”

他点了点头，又盯着我看了半晌，淡淡说道：“当年李太医说你常年忧思恐惧太过，以致落下病根，我还纳闷，明明在皇阿玛跟前最得宠信，何来忧思恐惧？如今想来，倒是都明白了。”

我道：“当年年少，想得自然多些，如今不会了。”他点了点头，凝视着我道：“你可别忘了与你说过的话：少愁思，戒忧惧。”我扯了个大大的笑容，说道：“知道啦，英姿勃发的十四阿哥，何事变得如此啰嗦！”他失笑摇头，说道：“人家在府里参禅念经，陪皇阿玛说笑，做着富贵闲人，你怎么就不向他学一学？”我低头默然不语。

两人默了下，他挥了挥手道：“回去吧，好好记住叮嘱你的话。”我矮身行礼，想着不久后即将到来的残酷，仍忍不住道：“十四爷年后还是要回西北吗？”他嗯了一声，说道：“行军打仗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一旦换了主帅，军中便会大乱，易给敌军可乘之机。待可以回来的时候，我自会向皇阿玛禀明。”

我犹豫半晌，大着胆子道：“皇上如今年事已高，你就不怕……”他剑眉一蹙，说道：“皇阿玛和我都心中有数。”我见事已至此，该说的说完，历史终归是改变不了的，只得又深深行了一礼，转身推门而去。

康熙六十一年三月底，皇帝御驾北上临行在即，十四阿哥随驾离京，将于半路拜别皇父回到西北军营。

消息传来，我不知是喜是悲，喜的是离胤禛心愿实现的那天不远了，悲的是我既不愿意见到的惨烈结局将会同时来临。我不记得康熙具体驾崩的日子，只知道就在今年。我也不知道康熙到底是属意于十四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按说他如今的身体状况，若非对自己的病况有十足的把握，坚信能熬到下一次十四回来，就是心底里其实属意别的阿哥，让十四回西北也许就是权宜之计。

想着那一日的到来，在乾清宫十年，得他厚待，我对这位千古一帝有敬仰，有濡慕，有惧怕，有恨怨，有同情，此时都化为不舍，又想着那一日之后各人的结局，心中时而欢喜，时而惶恐，不用做事时只在佛堂里跪拜诵经，借此求得片刻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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