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再次悠悠醒转时,不愿意睁开眼睛,害怕一睁眼,又要再次面对残酷的过往,于是闭眼静静地躺着,可静谧中似乎有两道视线,一动不动地停留在我脸上。
我在心底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要面对他的。我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自与他彼此相知以来,我几乎忘了他是未来的雍正皇帝,有时还会忘了他尊贵的身份,忘了他在这场刀光剑影的争斗中该以怎样的姿态夺得最终的胜利!我甚至忘了,他原本就有的立场和本性。所以真正意识到所有的一切原本该有的样子时,我只想选择逃避。
他的手指轻柔地划过我手臂上的伤痕,微叹了口气,说道:“为何要如此作贱自个?这一道道的伤,划在你身上,却是痛在我心里。”
我的眼皮跳了跳,心尖像被针扎了下,鼻子里阵阵酸楚。他又静静地坐了一会,我听见起身的响动,在他转身的一刻不由自主地用手指勾住了他的小指。
他缓缓转过身来,四目相对,似有千言万语,却在目光流动中彼此都懂了。
他重新坐回床边,只是似喜似伤地看着我。我抬起手,眯起眼睛,轻抚上他瘦削的脸。这才发现,岁月已经开始在他脸上留下痕迹了,眼角多了几道细纹,没了年轻时的意气风发,却多了许多沉稳和隐忍。我第一次遇见他时,还是个二十六、七岁的冷峻小青年呢!
他还是当初落在我心上的人,可我为何开始怕他了呢?不是的,我是害怕无法预知的将来。
我缓缓开口道:“原本还想睡的,被你吵醒了。”他看着我淡淡而笑,两人又默默相对一会儿,他道:“这里是‘寒庐’的后山,邬思道的另一个住处,你若不想在这儿,等过了这阵子,便接你回西郊的别苑。”
我知道那座别苑对于我们的意义,也知道一旦到了那里,对于我来说将意味着什么,可心里想着不愿意,嘴上却无法说出口,只是微笑着看他。他用手指轻触了下我脸颊,柔声道:“朝中还有事,我得走了。你在此处安心养伤,别想太多了。”我点了点头,他才起身离去。
一别又是大半月。到了二月,我身体上的伤和病已经痊愈,可心理上的创伤却像毒瘤般留在了心里,常常在夜深人静时折磨着我。
闵芷柔真的非常善解人意,大概也得了邬思道的指点,时常与我谈论佛经。从她口中我也大概了解到胤禛在佛学上的修为,绝不是史书上三言两语所能描述的,也绝不是因为过于暴虐而想从佛经中得到心灵上的宽恕。他在其中的修为,绝不比任何一个佛学大家差。其实佛经里并不只有教化,还有许多做人的道理,虽大多数导人向善,但也不乏许多为人处世的态度。我虽然受的是唯物主义教育,却也能从中得到一些以前从未想到过的人生观和价值观。
胤禛知道我跟着闵芷柔学习《金刚经》,专门手抄了手稿让人送来,我无聊时照着抄写,倒获益不少,起码不再为噩梦所困。
积雪融化时的北京城郊最为寒冷,这一日难得的艳阳高照,院子里的红梅又开得艳丽。邬思道便在亭子里摆了案子,展卷作画,闵芷柔在一旁抚琴相伴,我则焚起一炉香,煮水烹茶。这样的午后,好不惬意。
一曲既尽,画已初成,而我的茶也刚好。
邬思道搁下笔,牵起闵芷柔到桌边坐下。我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端起茶杯细闻,邬思道轻啜一口,点头笑道:“‘性洁不可污,为饮涤尘烦。俗人多泛酒,谁解助茶香。’好茶!”
我与闵芷柔相视一笑,闵芷柔道:“‘待到春风二三月,石炉敲火试新茶。’茶固然是好茶,可也得看煮茶和泡茶之人手艺如何。”我举杯笑道:“‘半壁山房待明月,一盏清茗酬知音。’此情此景此茶,重要的还是知音!你们说是不是?”三人相顾而笑。
正说笑间,老家仆跑步而来,把手中拿着的信捧到我跟前,说道:“若曦姑娘,四王爷派人送来的信件。”我伸手接过,盯着上面的字看了一眼,随手置于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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