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我常随康熙前往畅春园,几乎整个园子的人都认识我。自五十五年春后我被罚到浣衣局到如今,园子里伺候的人换了又换,如今识得我的已不多,只要行事低调,倒也不怕有人认出。
张德盛尽量拣偏僻的地方走,我此时并非宫人打扮,蓬头垢面正是宫规大忌,更不愿意被人认出,也就只是低头疾行。
张德盛把我带到一间屋子便走了。我坐在椅子上,想着此番出走,不知胤禛该是如何态度?或许会愤怒、或许会有恨吧?经历了多年的相思折磨,好不容易相聚了,到头来却是这样的结局。心头如刀剐般疼痛,只得用力拿拳头捶着胸口,希望痛能减轻一些。
其实我并非心血来潮要气他才出走。以往不见时想见,不能相聚时盼着有朝一日能够相守,哪知如愿以偿了,却是“相见争如不见,有情却似无情”,是我太过高估自己了!我以为只要相知相爱便能相守下去,万没想到现实比想象中更为残酷,纵使情深似海,终究敌不过生活的庸俗与磕磕碰碰。平凡人如此,皇室贵族亦如是。
我不愿意彼此的恋慕在柴米油盐中被逐渐消磨掉,更无法接受有朝一日红颜老去时,他的深情随着岁月离我远去;他身上背负了太多,谋求的事又牵扯了太多,我害怕看着他向着别人所描述的样子改变,更怕因我而牵连更多的鲜血人命,还不如就这样分离了,起码彼此仍有惦记。他恨我也好,怨我也罢,仍愿意让他记住最初的样子,而不是如今日渐风桑、憔悴平庸的马尔泰.若曦。
门口处传来声响,十四大步而入,灯光映照在他脸上,与胤禛有着几分相似的面容让我有些失神,愣愣地望着他走到跟前。
“想起他了吧?”十四嘲笑着说道。我蹲着身子行礼,说道:“许久未见,十四爷风姿俊逸了许多,一时有些失礼了。”他盯着我,说道:“你倒是憔悴了些。”我低着目光盯着他已经磨掉了皮的战靴,没答话。
他又道:“我此次回京是奉皇阿玛密召,不可久留。方才回来时已交代了李德全,让他在畅春园里给你指个差事,该打点的地方也让人尽管去打点,你就安心呆在园子里。西北的战事未完,我一时半会不能回来,若需要的,只需让人带个口信,我定当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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