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随侍宁寿宫冤家路窄 魂归凌霄殿爱屋及乌（2）

如今已是十二月，宁寿宫里的日子日益难过，太后情况极其不乐观，粒米难进，一天里多数时候处于昏睡状态。原本宁静祥和的太后寝宫，因为皇帝一日两次的探视而变得异常热闹起来。宫外的老亲王贝勒、各宫大大小小的妃嫔、大小阿哥、阿哥们的福晋等来了一拨又一拨，各自表现着自己认为最得体的关切或哀伤。我整日地躲在屋子里，知道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日间的烦嚣已过，天色并不好，申时未到已黑沉起来，宁寿宫里渐渐亮起了灯火，屋外没有人声，只有北风刮过殿顶时发出的尖锐声响，听得人心发颤。我把能穿上的夹袄都穿上了，披了件旧披风，仍觉得入心的冷，但比起屋里压抑的寒意，我更愿意站在风中明明白白地被吹到身子麻木。

裹紧了披风沿着屋檐走到后殿荒凉处，静静地望着被积雪压断了掉落在雪地里的粗枝，脑子里想起二十一世纪里还是十五岁的那年，因为早恋在同样的寒夜里被爸爸打了耳光，悲愤交加的我不管不顾地冲入黑暗里。冲到男孩家门口把他喊出来，他却责备我不该在那样的夜晚随便乱跑，随后回到屋里给爸爸打了电话把我领回去。那时的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畏惧，可如今呢？

身后传来声响，我木木地转过冻得麻木的身躯，眼睁睁地望着身披墨绿色披风、戴着雪帽的人自远而近，没有请安，没有让道，只因疑在梦中，就这样定定地盯着雪帽下苍白冷峻的脸。他定是料不到在此能遇见我，在几步之外停下来，也只是木了般看着我。

又一年了！我在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用目光贪婪地逐一抚过他的眼、脸颊和双唇，努力想要扯出一丝笑，最终只变成了泪眼朦胧。他双目渐渐有些红，脚步微微动了下，未及提步，我瞥见他身后被仆从簇拥而来的乌拉那拉氏，忙微摇了下头，退到边上蹲着身子请安行礼。

乌拉那拉氏未到近前，另一头又走来一拨人，却是宜妃带着九阿哥及一众随从而来。胤禛领着四福晋及仆从们给宜妃行礼，九阿哥与他的仆从又给胤禛行礼。一通道安声之后，老九一眼看见仍旧蹲着身子站在一侧的我，走过来未曾出声，抬手一挥火辣辣地扇在了我脸上，直打得我站立不稳，一头撞在了柱子上。

耳中听得声声惊呼，我被撞得眼前发黑，身子一歪扑倒在廊外雪地上。九阿哥大声呵斥道：“大胆狗奴才！见了主子不懂得下跪请安，到底是谁人给你的狗胆子？让你如此不懂规矩。”我咬牙爬起来跪着，双手撑在雪地上，手指紧紧地捏着冰冷的雪，实在不明白这条毒蛇为何要在此时此地对我发难，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胤禛铁青着脸，垂着的双手指关节已然握得发白。

“奴婢该死！请宜妃娘娘与四王爷责罚！”

惹他不起，躲总可以吧？那九阿哥见我完全跳过了他，反而更为恼怒，冷哼一声道:“原本就是个不知死活的贱婢，今日若恕了你的罪，怎知他日又会做出什么更没规矩的事儿来？像你这种狗仗人势的……”

胤禛猛然喝道:“九弟！”一旁一直冷眼旁观的宜妃也出声喝止道:“九阿哥，可别口不择言！”我心中冷笑:骂我是狗，却是连带着把自个的皇帝老爹也给骂了，果然是个枉自聪明的莽夫。

九阿哥狠瞪了瞪我，转身对着胤禛阴阳怪气地道：“四哥如此护着她，可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内情？”胤禛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转而对宜妃道:“娘娘，此地乃皇太后的宁寿宫，大声喧闹必定会惊动皇祖母。皇祖母如今正需要静养，若因此而受到惊扰，自然也得告到皇阿玛跟前，要是问起缘由，恐怕得要一番详细解释。”

宜妃脸色微变，看了我一眼，说道:“既然她已认错，本宫自然懒得计较，回头使人向主事嬷嬷告诉一声，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原也是宁寿宫的事情，犯不着为个罪婢置气。九阿哥，回吧。”

九阿哥看了看跪在雪地上的我，应了一声，眼睛却看着胤禛道:“这贱婢在皇阿玛跟前当差时便毫无规矩，不知轻重，之前尚且有李德全提点着她，如今既贬为贱婢，就更应该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她若不知，就该让她背后的主子好好管教！四哥说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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