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教日记之三十

　　2014年9月13日星期六　尼勒觉　晴　17\35度

　　昨天下午，肖老师打电话给我诉苦。

　　说是，回到了他支教的第一个学校（好像是马都小学），遇到了他带过的学生，居然已经一年半都没有老师上课了，他和学生们抱头痛哭；而他被“调”离那个学校的原因，就是刚去支教没有经验，加之爱心泛滥，想在最短的时间给予孩子们最大的帮助，便借助各级媒体，过度的曝光，一些捐赠倒是拉来了，学校也新建了，但无意中暴露了，很多当地政府和官员敏感的信息（比如上一届美姑县教育局长贪腐被抓，也与媒体的曝光有间接的关系），于是有关部门明为褒奖实为支开，把他调动到另一个公办学校“转正”为有编制的老师，其后又以他（热心支教公益）长期请假为由给以“除名”；而他辛辛苦苦建起来的新学校，名义上被中心校接管了，实际上再也没人管了！

　　昨天晚上，帮助我们修建尼勒觉村小的工程队头目肖总，借着酒劲儿，抽着香烟，看着夜色，坐在坡地，也跟我诉苦。

　　说是，这已经是他带着工程队，第三次上山来尼勒觉了，在他们看来的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工程，居然拖了这么久，费了这么多神，而且让他亏大发了；之前跟投资人签协议，他就明说过，他的工程队来这里，也是献爱心，现在只要有手艺，哪里都可以挣钱，正因为肖老师等爱心人士的介绍与撮合，正因为看到建学校是行善积德之事，他们才以低于当地市价一半以上是报价，接下这个工程；原本预计20天，最迟一个半月，就能竣工验收的小工程，到现在快半年了，才刚打好地基，愿因只有一个，材料供不上；其实材料早就花了昂贵的运费拉到村口了，就是没人搬到学校工地；好了，现在肖老师他们愿意出这短距离的搬运费了，材料倒是陆陆续续搬过来了，而木料的丢失、瓷砖的破损、门窗的变形、辅材的损耗等等，也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又像上几次一样，不得不停工再下山；如果再停工、再下山的话，他们不会再来了，因为他们的付出和他们的损失，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计与想象，是作为一个“正常人”不能承受的了，已经到了忍受的底线了，即便拿不到一分钱工程款，即便跟所有“好心人”和朋友们翻脸！！

　　昨天旁晚，乘着太阳没下山，温度刚刚降下来，我和何老师、袁老师、肖总以及几个帮倒忙的学生（耿校长还在罢工中），只用了不到第一次一半的时间，搭好了第二个帐篷。但帐篷搭好后，天已经黑尽了，没法规制帐篷内部的摆设。

　　今天是周末，不上课。原本该睡个懒觉，不不瞌睡的我，却一大早就起来，把新帐篷里的黑板挂上，拼音表和20以内加减法表贴上，再把分给我们二年级仅有的九张课桌，横平竖直的整齐摆好，每张课桌配上一根长条凳（准备坐三个孩子），每排边上两头再各加上一根方凳，这样一排可以坐11个学生，三排就能坐33个学生，勉强和预计的32个孩子相匹配。从7点忙到快10点，终于收拾完毕，我高兴的拍照，以示留念，并以此发了微信，作为炫耀。

　　刚回屋，补吃了早餐，就听到新帐篷附近十分热闹，望了一眼，除了有几个孩子在帐篷内外奔跑嬉闹之外，以村支书为首的四五个大人，也把新帐篷作为大遮阳伞，在里边休闲娱乐。于是，我过去，先是热情的打招呼，再就友好的发香烟，最后才善意的提醒，告诉这些大人们，可以在帐篷里休息和娱乐，但不要动里面的教学用具和桌椅板凳，可以坐，最好不要弄乱了。

　　等到我下午5点过，再次来到新帐篷监视时，肺都差点气炸了。所有桌椅板凳，歪七倒八不说，其中一张课桌还被严重的毁损——铁支架的两条腿，被掰成“八”字形，且不能直立，原本放书包的抽屉底板，被强行卸下，不知所踪。这分明是蓄意破坏嘛！！！

　　我心里十分清楚，这不是小孩子的力气能干得了的；加之，昨天下午我们的供水管道，也招到过破坏，不用分析都知道原因　——　因为肖老师有事急着下山，所给的短途搬运费不够，最后一天的搬运量，因此全都没有当天结账（之前的，每天不仅给了，而且都有多给），但耿校长已经十分明确的告知了村书记与参与的村民，过两天肖老师一上山，就立马给钱；然而，愚昧的村民（甚至包括村支书）觉得，需要以某种方式，随时提醒我们不要赖账，所以出现了上述情况。

　　我们这些人，大老远的从五湖四海，跑到这里来帮助你们，你们却以怨报德的这样对我们！！！！！！

　　肖老师、肖总、我以及在场其他没有诉苦和发言的支教老师，大家的嘴里和心里都有一句话：我恨愚昧的彝族人！

　　其实，这句话，也只是一种发泄方式而已——肖老师支教了九年，肖总反复三次上山亏钱修学校，耿校长在尼勒觉坚守了近两年，何老师从藏区到彝区支教了两年以上，袁老师拿着自己的转业费来贴补支教，我在这些“伟人”跟前渺如尘埃不提也罢。

　　我们嘴里在骂，手里却没有停下，心里依然充满了爱　——　爱这里的山，爱这里的水，爱这里的孩子，爱孩子们天真无邪的笑脸，更爱孩子们充满希望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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