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第二章 初见（一）

转眼过了数月。这一日，孙策早起给母亲请安，只见吴夫人精神不佳，忙问道：“母亲可是睡得不好？”吴夫人道：“睡了四个多时辰，头昏昏的，只觉全身疲懒无力，许是睡过头了。”孙策心下一宽，笑道：“如此孩儿陪母亲出去走走。”

当下孙策叫了马车来，扶母亲在车厢内坐稳。车夫郑七一声吆喝，扬起马鞭，蹄声得得，马车在街道上徐徐而行。吴夫人掀开窗帘，但见贩夫叫卖，走卒来往，甚是热闹。马车信步而行，不觉到了城南门，孙策看日头已至中天，道：“母亲感觉可好些？”吴夫人点点头道：“好是好多了，只是仍有些烦闷。”孙策叫停了车，吩咐车夫道：“劳烦郑大哥先行回府，我与母亲要晚些回去，让府里不必等我们用饭了。”郑七应了，留下马车，当即回去。

孙策扶母亲下了车，见旁边有家饭馆，二人便去里头坐了。随便叫了几个菜，吴夫人道：“策儿，让你陪母亲闲逛，可会误了你自己的事么？”孙策笑道：“孩儿近日清闲，便是真有什么事情，又怎及母亲的身子紧要？饭后待孩儿亲自驾车，母亲再逛一阵，必能舒心许多。”吴夫人甚是高兴，顿了顿，道：“母亲常年待在府里，今日出来走动走动，舒畅多了。只是这街巷里人声喧杂，吵得我心烦。策儿，不若我们再去城外走走。”说着手往城门处一指。孙策闻言脸色微变，一摸身上，只袖中藏了一柄短剑，再没带别的兵刃。吴夫人见状，道：“怎么了？有何不妥？”孙策仰首自天窗往外看，只见日头正高，便即微微一笑，道：“无妨，一切听母亲的。”吴夫人大喜。

二人用过饭，当即由孙策驾车出了城门。马车向西缓缓而行，郊外的行人渐走渐少。驶出三里，吴夫人从车窗向外探，只见田野延绵无际，再放眼远方，山峦重叠，微风轻扑面上，只觉神清气爽。

忽然，道旁窜出四个汉子，各持兵刃，孙策一惊勒马。吴夫人将窗帘一放，叫声：“策儿。”声音发颤。孙策横眼扫过，只见四人一使木棍，一使钢叉，第三人手持朴刀，最后一人肩扛大棒。他一跃下车，道：“母亲莫慌，将包袱拿出来。”吴夫人闻言忙取身边包袱扔了出去。孙策伸手接住，当即解开包袱，尽取里头银两，扔在身前，道：“几位大哥无非求财，还请饶过我们母子。”

那四个汉子对望一眼，均想：“此人倒也识趣！”当下那使棒汉子俯身将银子捡了，一数，喜道：“果然是只肥羊！有八十多两！”那使叉汉子斜眼看着孙策，道：“你这小子看来老实，不会还藏着什么宝贝吧？”说着向车厢瞧去。孙策脸色微变，转瞬便即一笑，道：“这位大哥说笑了，在下所带钱物俱已在此。还请莫要惊了家母！”言毕一揖。众汉子哪去理会？那使刀汉子道：“我到车里搜搜！”便要上前。

孙策脸色一沉，喝道：“你敢！”四个汉子脸色均是一变，正要发作。忽听吴夫人道：“策儿，我出来便是！”话音方落，已掀开车帘。孙策只得扶母亲下车。四个汉子脸色稍缓，那使刀汉子进车厢搜寻一番，出来道：“里面空的，什么都没有。”其余三个汉子微微一怔，那使刀汉子转眼向吴夫人看去。孙策忙移步挡在母亲身前。只见使棒汉子手一指，道：“那妇人，你耳朵上是什么？老老实实都交出来吧！”吴夫人摘了耳环就丢出去，一摸身上，又取下一对手镯丢过去。使棒汉子上前捡了。

忽听那使棍汉子道：“这辆马车瞧来也值不少钱。”孙策听了不怒反笑，心想：“这等劫匪原是抢掠务尽。”当下摸了腰间的玉佩，正要丢给使棒汉子。使棒汉子抬头忽见吴夫人颈中有条细绳，心想项中佩戴必是贵重之物，当即伸手抓去。吴夫人一惊，忙伸手护胸。孙策脸色大变，一伸右手已抓住使棒汉子的手腕。使棒汉子已抓到吴夫人颈中之物，忽觉手腕如被铁钳钳住，不能动弹分毫。吴夫人倒退一步，颈中之物登时挣断，当下险些摔倒。孙策欲上前相扶，只听吴夫人惊呼一声：“策儿！”使刀汉子的朴刀已架在孙策颈上。

孙策双目一寒，左手上翻，已扣住使刀汉子的手腕，右手一放，已取了袖中短剑，挥手削出。使棒汉子只觉手腕一松，随即喉口一凉，仰面便到。使刀汉子大吃一惊，握刀使劲向孙策砍来，奈何他手腕被孙策牢牢抓住，如何动得分毫？不容孙策得缓，耳后棍风袭至，胸前钢叉也已刺到。孙策侧身弯腰，提足反踢。“噗”的声响，钢叉刺穿使刀汉子胸膛，使刀汉子双眼一瞪，手中朴刀脱落。后面使棍汉子棍挥到一半，胸口中脚，他一声闷哼，飞出丈外。使叉汉子一时惊愕，尚不及拔出钢叉，孙策早接了使刀汉子的朴刀，用劲一挥，削飞使叉汉子整个头颅。

吴夫人上前叫声：“策儿！”脸色苍白，十分惊慌。孙策道：“贼匪已除，母亲受惊了！”回头只见使棍汉子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吴夫人伸出手掌，道：“你看这个。”孙策一瞧，只见吴夫人手中是一个护身符，符链却已断了，回思适才，道：“那贼人对母亲无礼，原来是因为此物。”吴夫人道：“这护身符断了，是大不详之兆！”说着拿着护身符的手竟已发抖。孙策眉头一皱，道：“母亲莫要胡思乱想，咱们先回府，再让众弟妹给母亲压惊。”说着到使棍汉子跟前向其轻踢两脚，只见使棍汉子身子晃了晃，并不醒转。吴夫人道：“我能指望他们做什么？”孙策心中诧异，伸指在使棍汉子鼻前一探，良久无息，竟已死去！只听吴夫人又道：“哦！你以为母亲是被这几个贼吓到了？跟你说是这护身符！”

孙策沉默一会，寻思得尽快回去找个大夫来给母亲瞧瞧，当即将洒落地上的钱物收起往车厢一扔，请母亲上车。吴夫人掀着门帘，不即入车厢内，道：“策儿，你怎么不信母亲呢？这护身符……”孙策连声道：“信！我信！”连哄带推。吴夫人才极不情愿地在车厢内坐好，孙策扬鞭呼喝，驾车飞驰。

不一会便回到周府，孙策即刻差人去请大夫，又唤众弟妹皆来请安。吴夫人怒道：“策儿，我就知道你不信！母亲又没病，请什么大夫？你敢请来，看我不轰走他！”周府的下人见母子二人意见相左，一时拿不定注意去不去请大夫。孙策脸一沉，道：“大夫请来便是，轰不走！”吴夫人一怔，随即“哼”的一声，转过头去生闷气。

孙策向孙权等人一使眼色，孙权上前，张了张口，却不知说什么，孙翊在一旁发愣。只孙匡扑到母亲怀里，道：“娘，别生气了。”吴夫人道：“你们大哥指派你们来向我讨好倒会，怎的不听人家说话的！”说到此处，一瞧手中断掉的护身符，脸色突变，想到惶恐处，竟而哭泣起来。孙策大吃一惊，道：“母亲缘何哭泣？既是护身符断了，那再去庙里求一道便是。”吴夫人边哭边道：“你草草率率求来的岂能一样？”

孙策正无措间，周瑜听说出事前来探望，孙策遂将外出遇贼匪之事简略一说。周瑜听过后沉吟一会，道：“伯母的护身符是哪座庙里求来的？咱们去向神明道清原委，再求一道同样的护身符来。”吴夫人想了想，道：“再无更好的办法了。只是此去路途遥远……”孙策道：“路远何妨？孩儿骑马来回，也用不了多少工夫。是在老家富春么？”吴夫人道：“倒没那么远，这符是三年前你父亲陪我去淮南王庙求来的。”周瑜看了孙策一眼，道：“淮南王庙是在皖城。”孙策去屋外看了看天，返回道：“孩儿即刻启程，只是母亲受了惊吓……”吴夫人只担心护身符之事，其余并不在意，道：“我理会得，等会儿大夫过来，我让他开剂安神药。”又道，“母亲本该亲往淮南王庙祈福，只是外头山贼四起，母亲出去实不方便，策儿你也需小心。”周瑜道：“瑜随大哥同去。”孙策微微一笑，道：“母亲请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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