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究还是站不起来了。

昨日和萧衡周旋了一番，千辛万苦的讨价还价终于留得了父亲和弟弟一命。

而自己也因为腿脚不便，被萧衡派人送了回来。

所以，他是因为愧疚吗？

他真的会愧疚吗？

昙华躺在床上，仍然是动弹不得，连翻个身都那样费力。

沁心阁如今还剩五个宫人，虽然玉儿走了，可是众宫人看见此时的萧衡这样重视这个昙夫人，一改往日的随意懒散，全都打起来精神来，换药，侍奉，从来不敢怠慢。

左右还不是一些见风使舵，趋炎附势的东西。

昙华还是让她们受在门外，听命行事便可。

“嘎吱————”她并未有任何命令，掩着的门却被推开了。

昙华有些讶异地转过头去，却看见一身绿裙白鞋，玲珑可人，明艳活泼的一张脸。

她端了一碗药，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真的有那么一刹那，昙华以为是她回来了。

她走上前来，定睛一看，这个宫人从未见过……

见昙华脸上有了些许疑惑，连忙放了药，开口道：

“娘娘，奴婢是王上特意从浣衣局挑出来服侍娘娘的。”

特意？这个萧衡还真是有心了。

昙华淡淡答道：“嗯，那你便好好当差吧。”

“放了药，便出去吧。”

她来了一整天了，都是看着这位新主子，一直看着她把自己关在房中，郁郁寡欢。

她能够从暗无天日的浣衣局调到这里当差，只因为这个死了一个婢女，缺人罢了。

她虽然不明白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宫里的风言风语一直不断，多少她也听了些的。

“娘娘，奴婢之前一直在浣衣局，虽然不明白您发生了什么，可是您既然九死一生的活了下来，便一定要好好为自己活着。”

这小丫头，一脸稚嫩，不成想，一语惊人。

为自己活着吗？

昙华抿了抿苍白的嘴唇，努力挤出一点笑意，轻声道：

“你叫什么名字？”

之间那一天走上前去，低着头，恭敬道：“奴婢名唤宋鸾。”

“是鸾凤和鸣的那个鸾？”

“嗯，是。”

不错，好名字，这丫头也确实机灵，确实是个性情中人。

昙华轻笑道：“好，今后你便照顾本宫的起居吧。”

闻言，宋鸾连忙跪地道：“奴婢谢谢娘娘。”

她终于逃离那个暗无天日的浣衣局，虽然被分到了这里，但看样子这个新主虽然不争不抢，明显萧衡却很重视。

再者，昙华也不像是一个难伺候的主。

昙华见这个丫头年岁尚小，说话做事确实一脸的稳重得体，便道：

“你应该知晓，本宫比不了那些得宠的主儿。”

“你很聪明，不过你得明白我们是主仆，自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最重要的不是你有多少办事能力，而是……”

昙华还未说出口，便听得宋鸾抢先答道：“重要的是奴婢的忠心。”

宋鸾虽然读书不多，但是唇亡齿寒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昙华只是见这个一天太过聪明，生怕她存了什么不好的心思，毕竟除了玉儿，她很难信任他人。

“嗯。”昙华很满意的点点头，这丫头确实机灵。

“那奴婢服侍您服药吧。”

宋鸾慢慢起身，桌上的药也凉了几分，她轻轻端起，一勺一勺喂道她嘴边。

末了，她为昙华轻轻地擦拭着嘴角，突然道：“娘娘腿上的药也该换了，奴婢去取药吧。”

昙华看了看自己没有丝毫知觉的双腿，叹了一口气，苦笑道：

“本宫这腿大概是废了，再也站不起来了吧。”

只是扶苏，伤势肯定也比自己好不了多少……

“娘娘既然知道自己快站不起来了，为何还这般讳疾忌医呢？”

外头没有通报，门却再次被推来了。

是锦娘！？

只见锦娘着一身玄色太医便服，提着一个药箱慢慢地走了进来。

她扫了一眼榻上脸色苍白的昙华，冷声道：“让微臣看看娘娘伤势吧。”

“是他叫你来的吗？”昙华有些惊喜道。

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个他，就是扶苏。

既然锦娘能够来医治自己，必然是他授意的，那么可以说明扶苏的伤势好多了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了。

锦娘只是白了她一眼道：“微臣只是医者，救死扶伤是本职而已，没有人授意，微臣自己来的。”

尽管她不承认，可是昙华此刻还是很安心的。

只是一旁的宋鸾，云里雾里，听得一脸茫然……

锦娘麻利地给她敷上了草药，给她按了几个腿上活血祛瘀的穴位，对着一旁的宋鸾道：

“记住这几个穴位，以后常给她按按，等好了些，再适当扶她走动走动。”

“嗯。”宋鸾很认真的看了一遍，便全部记了下来，连连点头。

末了，锦娘开了几幅药在桌上，看着昙华道：“外敷内服一起，不出半月应该能好。”

虽然这个锦娘还是和平时一样冷言冷语，此时却是看着这样可爱。

她向来如此，刀子嘴，豆腐心。

能有这样一个人留在扶苏身边，她真的好高兴。

昙华看着一脸认真交代自己的锦娘，轻声道：“谢谢你。”

锦娘微微一怔，不再多言，整理好药箱，便也退了出去。

再也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