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刀宗苦药

刀寨苦药

白鹫山高耸入云，而它紧邻的白鹫前山则相对低矮很多。在两山之间夹着一条细长的平原，它的一头是白鹫山与前山的交汇处，另一头就连接着山外的世界。平原之上坐落着十三个宗派，千刀宗就是其中之一，且在平原的最里头。

在千刀宗的地盘上坐落着大小十几个村落和许多散落的人户。当然还有千刀宗的据点，刀寨。

天将破晓，千锋笑翻上了白鹫前山的山岗。岗上有一处缺口，正适合道路从这铺过。这个缺口一年四季微风不断，所以被称为凉风洞。千锋笑在凉风洞上停了下来。

·

“临伤，我们回家了！”千锋笑兴奋地望着刀寨。

“头，夜路都赶了，为何现在要停下？”

千锋笑并没有回应临伤的这一问。他在等太阳再升高一点，因为那样阳光会越过前山的山脊射到刀寨背靠着的涯壁上。涯壁上写着三个金色大字，「千刀宗」。千锋笑喜欢看阳光刚刚照射到大字上时的景象，因为那时千刀宗这三个大字将绚丽无比。

“临伤，回刀寨的规矩你懂的吧！”看到自己想看到的画面后千锋笑开始收拾心情。

“千锋笑是目中无人的奸商，是冷血无情的辅师，更是手段卑鄙的邪恶之人。”临伤长长呼出一口气，很不情愿地吐出几个字。

千锋笑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收起为人兄长的威严与温柔，挂起了一副充满冷漠的漫不经心。一鞭策下，马匹嘶鸣，从山岗上狂奔而下。

早起的农人扛着农具往前山山腰上的农田走，为了增加粮食产量养活自己，他们已经开垦到了不宜种植的地方。

农人们看到千锋笑马匹后纷纷惊恐让道，在千锋笑走远后又悄悄咒骂几句。这些人惧怕又厌恶着千锋笑但又无力反抗。这害怕不仅仅是来自千锋笑的武力，还有经济上的因素。如果得罪他，他会做出抬高物价或不收货的举动，实际上，千锋笑的确经常这么做。

“辅师，我可以回趟家吗？”

“滚！”千锋笑轻吐一个字，他没有太大声，就好像一个人是没有必要为了一个蝼蚁而大声说话一样。当然，这种情况在千刀宗很正常。

千刀宗的等级很分明，分为宗家分家与旁家。

宗家是指宗主以及他直系往下两代的人。他们住在刀寨里的白鹫院内。他们看不起所有其他人。

非宗家的千姓人则是分家。分家又分为两拨人，与宗家血缘较近的人会被宗家重用管理千刀宗，他们住在刀寨内。其他分家人则只能住在寨外，从事耕作或者一些简单能在家制作的工作。寨内的分家看不起住在寨外的人。

其他来投靠千刀宗的异姓人户被称为旁家。他们从事的工作虽然与寨外的分家一样，但依旧会被同住在寨外的分家人看不起。千刀宗的旁家人不多，这是因为千刀宗的位置太偏远的原因。

当然，这里面也有例外，就比如千锋笑。他是分家人，且是与现在宗家的血脉最远的分家人。但他住在刀寨内，且身居高位。

“辅师，您回来啦！”一个驻守刀寨寨门的年轻刀卫热情的打招呼。千锋笑一个蔑视的眼神将年轻刀卫挂在脸上的微笑击碎。然后挥鞭策马，且故意加大了挥鞭的幅度，将鞭子打在了年轻刀卫的身上。

“千锋笑太狂妄了！”另一个年长的刀卫等千锋笑的马匹跑远后咬牙切齿。年轻刀卫揉着被打的地方一脸失落。

千锋笑一路往白鹫院急奔，路上行人无人敢挡他的道，只是当他离开后纷纷往寨门口赶去。这些人是去购买千锋笑的商队带回的货物的，不过他们有些失望，千锋笑这次千锋笑并未与商队一起回来。慢慢散去的人都抱嘟囔白跑一趟，同时也抱怨着千锋笑使用卑劣的手法将以往来刀寨卖货的商队都逼走，将寨内的商铺都兼并，将刀寨的所有交易都垄断。

·

“老头在吗？”千锋笑在白鹫院门前下了马后随口问了一句，没有特地地向某一个人打听。

“宗主在，我这就去通报。辅师请稍等。”

“滚！”千锋笑斜视了刀卫一眼。

“辅师，宗主与八爷在谈事！不能闯！”刀卫张开手臂阻拦。

千锋笑没有理会，随手按着刀卫的头就往地上叩，刀卫努力闪开，跌跌撞撞退几步之后跌倒在地。另外几个刀卫见状，赶紧上前阻拦，抓扯之间一不小心扯开千锋笑的衣服，怀里的一叠纸露了一角出来。

“锋笑，不得放肆！”宗主的声音从前院议厅内传出，犹如嘶吼。

“老头，我有急事！”千锋笑推开刀卫，大步迈入议厅。环视一圈，厅内只有老中幼三代人，一人端坐，一人站着，一人跪着。千锋笑找了一个座位自顾自地坐下。“老八也在呀，在说家庭悄悄话？”

“刚刚他们不是告诉你我在了吗？明知故问！”宗主的八儿子千辉愤愤不平。

千辉一直不喜欢千锋笑，因为他自己是宗家之中难得光明磊落且具有狭义精神的人，说他是宗家贤者一点都不为过，所以冷血奸商千锋笑不可能被他看得起。实际上在千锋笑心里，千辉是一个不错的宗主人选，只是他天生气脉残缺无法踏入武境，宗主之位注定与他无缘。

“别吵了！锋笑，什么事，你说吧！”

“此次出去进货，我发现大部分货物的物价又跌了。”

“恭喜你，拉回刀寨又可以大赚一笔了！只是你能不能悄悄赚钱不要这么嘚瑟？”听到物价，千辉满满的不屑。但说完之后，他隐隐发现一些异常，心也开始提了起来。

“人蠢就少说话。”

“别吵！锋笑，你就直接说什么事不行吗？何必卖关子。”

“这不是卖关子，物资并没有多而物价下跌，只能说明市面上的元晶变少了···”

“有人在收拢元晶！”千辉抢答以证明自己不傻。

“而且还是大量收拢，这不是一两个宗派能做的。”千锋笑接着千辉的话说。

“那又怎样？”宗主不慌不忙。

“提升武境或运作消耗性心法都需要元晶。爹，江湖可能有较大规模的战争！”千辉回应。

“那又怎样？”

“老头？”

“爹？”

千锋笑与千辉有着不同的考量，但发出相同的疑问，他们都不明白宗主为何如此淡定。

“这里是白鹫山，人多的平原离我们还有几座山，江湖再乱能乱到我们这里？再说，这些都是你们推测。物价本来就有涨跌，不然做生意的都喝西北风去？”

“爹！江湖乱了会有很多无辜的人遭殃的！江湖势力不会来不代表逃难之人不来呀，我们要做好接纳的准备，让他们有栖身之地。”

“你的地呢？粮呢？你拿什么装胖子呀？这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千锋笑恼怒。实际上千锋笑已经开始筹划千辉说的事情了，但他依旧不认可千辉，因为目的不同。千辉是想救人，而千锋笑看到的是千刀宗壮大。更何况他现在提这件事的目的不在难民。要是岔开了话题，那就很难再拉回来了。

“那问题的关键在哪里？”千辉反问。

“物价跌只是暂时的，一旦战争打起，工农皆废。只需两三月，战争地区的物资必定短缺。到时候物价就会飞涨。我们现在只要大量进货，等到那时再出手，必定赚个盆满钵满。只要有钱，千刀宗必定威震方圆百里而不是窝在这白鹫山。”千锋笑说话间，表情也从原先的愤怒变回了认真。

“这种财你也敢发？”千辉怒斥。

“我不做也有人做，凭什么要放过如此机会？”

“锋笑说的是，但这种好事为何告诉我？”宗主问。

“我钱哪够，当然要宗家帮衬呀！赚了钱我们二八分成，我八。”

“没钱。”

“老头，你最好想想再回答。你主动拿钱出来总比我自己在你口袋里拿要好看得多。”千锋笑轻抽起邪笑，语带威胁。

“放肆！”宗主一拍桌子怒吼千锋笑。待到情绪稍有缓解，又缓缓道了一句：“出钱的事等会再说，既然你来了，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哦，那你说。”只是一瞬，千锋笑又变地跟没事人一样。

“你能教千墨武功吗？”

“啊？”千辉觉得突然。

“这小子？墨大侠？我消受不了。”千锋笑用手指了指跪着的千墨，千墨立即往旁边闪了一下身体。他是千辉的独子。可能是受到父亲的影响，千墨对千锋笑也没有一点好感。

“怎么样？”宗主追问。

“不怎么样，我北院只教分家子弟。千墨身份贵重，待在南院不好吗？”千锋笑并非拒绝，他只是以退为进，想给自己多弄些谈判的筹码，然后再敲宗主一笔。

“南院辅师年纪毕竟上去了，他精力有限，南院弟子也多，对千墨的照顾自然难免不周。”

“我也生意繁忙，也怕是会照顾不周了。”

“千锋笑！你上任辅师时承诺过辅师职责优先！”宗主大怒。

“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你了解我了。你不交底，我们怎么合作？”千锋笑以冷言冷语回应。千锋笑有底气用这样的语气与宗主说话。

拿人，要拿下千锋笑的代价就是不知道要折损千刀宗多少武力。削权，千锋笑掌控着千刀宗的交易命脉，动他很有可能会让大多数人衣服都穿不上。不仅如此，贸然动他，其他十二宗派恐怕也会不同意。实际上千锋笑今天的地位也是自己在宗主手上抢来的，而非宗主看中提拔。

“三个月后的宗主继任人选拔，我想给千墨一点机会。”宗主强咽下心中恶气。宗主并不是特别喜欢他的这个孙子，只是千辉难得开口求自己教千墨武功。他自己教的话就难免让人认为自己是在暗示，惹得其他几个儿子不开心。于是索性让千锋笑教，给千辉一个交代。反正他觉得，千墨应该是没有机会的，谁教都一样。

“这就对了嘛！”千锋笑挂起奸商之嘴脸，“来，我们谈谈条件！”

“答应你刚提的，我出十万元晶让你进货。你赚的我也不要你的，把本钱还我就行。”宗主看看千辉，示意自己已经尽尽力了。

“一马归一马。这事不收钱。”

“有这好事？”宗主自然不相信。

“我要接我侄子回刀寨，入北院。”

“不行！”宗主果断拒绝。

·

千锋笑的侄子是哥哥千风啸的儿子千葬夜策。

十三年前宗家付了很大代价才将千风啸赶走，实际上他们当时没有不惜代价全力驱赶千锋笑的原因之一就是千锋笑单身一人没有后代，对日后的宗家构不成威胁，而现在千锋笑几乎是赶不走了。千葬夜策入北院就是默认了他千家人的身份，千葬夜策就有资格继承千锋笑在刀寨内的产业，这对宗家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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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现在还怕我们夺了你宗主的位置？”

宗主不说话。

“扶持宗家，光宗耀祖，守发一脉，永不违誓。这是刀祖选继承人时，守发公自愿让位成为第一个分家时对刀祖立下的誓言。你们忘记了，我们没忘！”千锋笑咬着牙，痛苦地道出了困住自己的枷锁。深呼吸几口后，嘲讽道：“要夺你们的宗主之位何须寄托策儿，我自己不行吗？千风啸不行吗？我爹，我爷爷，他们不行吗？”

“空口无凭！”

“空口无凭？这百年是怎么过来的？”千锋笑怒了，怒的是自己一脉代代都抵抗着宗家排挤还要扶正宗家，怒的是宗家不仅不留情还要践踏他们的心血。

“千风啸怎么解释？”

“千风啸怎么了？你拿出证据来呀！”千锋笑一拍桌子，将之震地稀碎。

千锋笑与宗主针锋相对。或许又会过两招。

“千风啸不能回来！”千辉一口否决了一个根本不在谈判范围的人。他并非是要与千锋笑为敌，而是给自己父亲一个台阶下。他虽然不喜欢千锋笑，但也的确觉得宗家对不起他们一脉，尤其是被赶走时只有五岁的千葬夜策。在千辉心里，千葬夜策回刀宗既是弥补，也是需求。

“千风啸自然是不能回来的，可~”宗主望向千辉。

“一个山上长大孩子无碍的。再说他这里有问题。”千辉用手指指了一下头。

“这是你选的，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为了千墨，为父已经尽力了。能不能成为宗主候选人，你都埋怨不到我了。”宗主一手按着脑门，一手挥挥，示意他们离开。

宗主终于同意了，原因却只是因为宗家做下的孽。千锋笑很心疼，千辉很惭愧，千墨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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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也不能借！”宗族往离去的千锋笑吼道，他必须要出一口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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