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乱雨【幕间物语】德克萨斯

今天是叙拉古罕见的雨天。

我撑着黑伞在人迹罕至的小巷中穿梭，一身黑套裙让我看起来像是喜欢坐办公室的小姑娘一样。

这股烦闷被吵闹的雨声催化，让我原本不高的兴致越发复杂起来。

算了，是任务。

把情感压抑到内心深处，我低头继续走路。

——

叙拉古的黑帮除了从事高利贷、地下行业、军火贩卖等产业外，酒水饮料也是其收入的重要来源之一。

正常情况下，酒水都是由各大家族在年会上划定份额然后再进行销售的，但是因为在这方面叙拉古人都有着罕见的大气，所以并不会有斤斤计较的情况出现。

不过这种大气似乎给某些新兴帮派提供了些许便利，还没能在正式的黑社会立足的他们选择钻酒水饮料的空子，先行积累资本。

我现在要去的，就是这群家伙的其中之一的酒馆。

凯瑟琳帮是去年三月开始兴起的，原本是当地的一个民兵团，后来因为有许多帮派在此地混战，在“自保”的思想下成立了帮会。

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沾染上了坏习惯，把手伸向了酒水这个吞金巨兽。

——

我一边回忆着任务要求的细节，一边朝左转。

这就是最后一个岔路口了。

终于来到凯瑟琳帮的酒馆“玫瑰凯瑟琳夫人”

这个起名品味。。。

把嘴里的烟吐到地上然后一脚踩碎，我踏着响亮而清脆的步伐走到馆前，将雨伞收好放在门外，推门而入。

我现在是家族的信使。

眼睛闭上再睁开，我确认自己状态无误，按动了心中的计时表。

任务开始。

毫无品味的“假”爵士乐，装模作样到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仿品的37式留声机，还有密集得不行，把收钱两个字摆在脸上的室内布置。

和想象中一样没品。

走到吧台旁边，我伸手朝还算有点帅气的酒保勾了勾手指。

“来杯这里最好的酒，然后去告诉你家大人，德克萨斯家来人了。”

那酒保上下扫了我一眼，微微低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但我还是能看见他眼底的厌恶。

酒保走进吧台旁的一个小房间，一分钟后，他拿着一杯酒走了出来。

连什么酒都不给我看吗？

我接过酒，然后朝他送去一个感谢的微笑。

没得到回应，不过我本来也就没有这种期待。

这个酒。。。我摇晃着琥珀色的酒液，盯着它看了看，稍稍抿了一口就放回吧台上。

只能说是差强人意，果然不应该有所期待的。

我咬了咬牙，想抽根烟把这酒的味道冲散，但一摸口袋发现烟只剩下三根了，只能悻悻地缩回手。

等待。

——

两分钟后，酒保带着一个身形魁梧的札拉克人走到我面前。

凯瑟琳帮当家，法伦·艾尔加。

他的毛发是黑色的，整张脸不像一般的札拉克人那样猥琐，而是和刚才的酒保一样有些清秀，不过魁梧是实打实的，身高足有一米九，一身昂贵的手工定制西装一丝不苟，餐巾也叠的整整齐齐，很难想象这是个从底层混混里出来的人。

我把代表骄傲的二郎腿放下，站起来微微躬身。

任务要求。

“请不要如此.”他有些惶恐，当然是做出来的惶恐，然后朝我鞠了足有90度的一躬。

在他鞠躬的一瞬间，我感觉整个酒馆里的视线都集中到了我的背后。

“不要在意，这是我们家族对您应尽的礼节。”

无趣的场面话，但是必须。

“然后这是家族对您不屈服于暴力的功绩所作的表彰。”

我把手边精致的袋子递给酒保，酒保拉开拉链的一瞬间，目光像是被吸引过去一眼愣了片刻。

“米尔贡酒庄今年的还未发售的新酒，也是这个系列的第一瓶。”我解释道：“作为酒馆的牌面，应当是够格的，法伦阁下。”

法伦的目光微微闪烁。

“承蒙德克萨斯家族厚爱，不胜荣幸。”

根据经验，这句话都快算的上是“拒绝”的特殊表达了。

“那么，阁下也是知道我们家族的来意了？”

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问了问。

“当然，我们帮派在德克萨斯家族边界建立，又染指了酒水生意，想必您前来是打算收编我们的渠道，或者——”

他眼睛里迸发出叙拉古人传统的怒火：“收编我们？”

酒馆的气氛降至冰点，我甚至听到有人拿出金属武器的摩擦声，不过法伦抬起一只手，制止了手下人进一步的举动。

“我为部下的无礼道歉。”

他的眼睛瞬间又回复成正常的状态。

我点头示意他继续。

“这位使者，我们不过是一群普通人，也要讨生活。请您想想，我们帮派所在的位置和其他帮派接壤，一旦我们并入德克萨斯家族旗下，如有冲突，首当其冲的就是我们。而且不瞒您说，酒水生意占了我们现在收入的九成，如果上交给您，我的兄弟们有好些恐怕连汤水都要喝不起了。”

他有些诚恳地向我解释。

“所以——”

“好的，我知道了。”我挥了挥手。

不过我不打算继续听下去，意思很明确了。

“您明白了吗？”

他露出一个安心的表情，长出一口气。

“没有德克萨斯家族，我们也能活下去，所以别来管我们了。”

我把身上的套裙整理了一下，直视着他突然冷下来的眼神

“非常抱歉，家族没有要收编你们的渠道。”

右手握上一把叙拉古传统小刀。

“要么跪下，要么死去。”

这是刻在小刀刀柄上的话。

我的手猛然发力，小刀在一声沉闷的响声里嵌进原木地面，发出嗡嗡的声音。

这代表着开战。

抬头注视着脸变得铁青的法伦，我今天第一次真诚地笑了笑。

3

2

1

“干掉她。”

像是发令枪响了。

从各种地方涌出来的人如同潮水或者铁壁一样将我包围，不过我也习惯了这么多人挤在一个地方。

暗道是叙拉古特产之一。

现在这个场面没空点烟了，我听到两声铳械上膛的声音。

在密闭房间里玩散射类型的铳和自杀无异，他们有点聪明，使用了小型铳。

可惜，这里刀子更好用。

拔刀出鞘，我用力在大理石吧台上一蹬脚

反冲力带着我朝那两个枪手飞去，他们肯定反应不过来，反应过来了也没用。

“额啊！”

在蹬脚前，我投出的两把匕首已经刺中了他们的手腕。

我在空中一个转身，给他们各自来了一脚打晕过去，顺带用左手一抹，将小型铳拆成没用的零件。

最后接上一个平稳落地，把眼前的头发吹开。

标准。

见到两个同伴被撂倒，在他们旁边的人立刻嚎叫着冲了上来。

“啊啊啊啊！”

出拳的架势十分标准，看来有练过。

不过在我看来，他们势大力猛的拳击和小孩子撒娇没有区别。

右手上的刀挽了个炎国的刀花，我突然加速，瞄准了扑上来的人的腰腹处，顷刻间，血花四溅，他们在痛苦的叫声里躺倒地上。

身后传来袭击的风声，我回头看向那个穿着背心的男人。

“来瓶酒？”我面无表情地问道。

他有些没反应过来。

趁他愣神的时候，我抄起旁边的一瓶威士忌砸到这家伙头上，然后把他推出去砸倒后面的一帮人。

又有更多的人冲了上来，举着棒球棍的，拿着钢管的，现在倒是有点小混混的样子了。

我用肘击干掉年轻小伙子，一刀把钢管削成两半，然后扑进那个傻大个的怀里对准横膈膜来上一拳。

我抬起高跟鞋照着一个西装男脑门上来了一下，然后一刀连着他身上的昂贵西装砍断。

“痛吗？”

“痛啊啊啊！”

他在地上挣扎起来。

“乖。”我摸了摸他的头，忍不住微微一笑。

又有几个枪手跑了过来，不过这次可没有表示挑战的匕首了，我抄起一张沙发向他们投掷过去，然后压低身子奔跑起来。

“这混——”

在他们各自避开沙发的一瞬间，我从沙发造成的视野盲区里杀出，挥起源石刀，用一个广范围的斩击将他们砍倒在地。

按照我的进攻节奏，这群人没过一会儿就被打的找不着北，横七竖八的像醉汉似的躺在地上。

全部解决。

“垃圾。”

我一脚把地上还想站起来的蠢蛋踢晕过去，甩了甩头发。

感觉到我的嘴角又在上扬。

这个微笑，恐怕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吧。

不过，这样也不错。

“够了！”

我的耳朵动了动，又是上膛的声音，不是铳械，而是弩箭？

眼睛朝声音来源的地方看去，法伦举着一架黑色的弩箭，用一个标准的狙击姿势瞄准了我。

“你认为自己还有胜算？”我把刀举起来，问道。

他冷笑了一声。

“不，是我们。”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大群全副武装的人从酒馆的外面涌了进来，整齐的脚步声和充满压迫力的装束，简直像黑色的洪流一样恐怖。

身上POLICE的标示有些刺眼。

难怪他们开帮派那么顺利，原来是在警察里有人吗？

我扫视着这帮人的装备，防弹衣，防爆盾，还有标准弩和新式头盔。

简直武装到牙齿。

任务难度升高至B。

稍微变得棘手起来了啊。我稍稍压低身子，源石刀微微发光，虽然造成大范围破坏可能被任务负责人唠叨，但现在没空考虑这种事情。

他们似乎也感觉到气氛的变化，气息和肌肉都开始小心起来。

局面好像马上开盖的可乐汽水。

“叮铃。”

一声清脆的铃声把可乐汽水的盖子又拧了回去。

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传出声音的大门。

“啊啦啊啦，我来的不是时候？”

一个银色的鲁珀族人拿着一个坏掉的门铃站在雨中，脸上露出令人有些难以回应的笑容。

她踮起脚尖，往酒吧里面扫了一眼。

“呜！”

法伦发出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我朝他看去，那张原本还算冷静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些许紧张。

“阁下，难道是——？”他微微鞠躬，有些恭敬地问道，但是没能问完。

“啊，对对对！不过看你这样子是打算和我们为敌了？”

银色鲁珀族人点了点头，很是当然地说出令人有些毛骨悚然的话。

法伦愣住了。

“不，阁下，我绝无此意，我只是和德克萨斯家族——”

法伦快速地想要辩解什么。

“闭嘴。”

她身上传来一股压力，原本笑意盎然的脸突然变得像酒杯里的冰块一样冷，眼睛像两块冻结的冰一样冷。

“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是打算拿我们当挡箭牌？”

法伦咽了一口唾沫。

“敢这么愚弄我们，想必是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吧。”她语气平缓地说话，两把长相奇异的刀从腰间滑出。

“来，让我享受一下！”

那把怪刀遥遥对准了法伦，然后缓缓平移。

割喉的意思。

鲁珀人脸上露出一个疯狂的笑容。

“干掉她们！”法伦大喝一声，当机立断扣下了扳机，黑色的弩箭朝我电射而来。

真阴险。

我用力挥舞起源石刀刃，明黄色的光芒精准地且中弩箭中心位置，将它一分为二，带着巨大的冲击力命中了两个酒桶，深色的酒液渗了出来，和鲜血混成了令人作呕的景象。

我朝他猛扑上去，但却没能建功。

两个拿着重盾的家伙从他两边冲了上来，情急之下，我的源石刀只能在他们装甲上划出一道痕迹，粗略地判断了一下他们装甲的硬度，得出需要三刀的结论后我反身朝另一个方向冲去。

想突破这两个家伙的阻挠，估计要费很大功夫，那还不如——

我催动起自己的源石技艺，让空中出现三把源石刀刃。

三把源石刀刃飞射出去，我带着一往无前的冲势，盯准了一个没有拿盾警员的喉咙。

他用弩箭的主体挡住了我做出来的源石刀刃，但是没能挡住我。

“去死吧，条子。”我低声说着。

不打算留手，我的刀刃精准地贯穿了这个倒霉蛋的喉咙，确认了手感后我瞬间拔刀，朝下一个目标冲去。

但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感到一阵汗毛倒竖。

左手边。。。

我拼命把头朝左边扭去，看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

刚才那两个拿着大盾的警员没有冲上来，而是围靠在法伦身边。

而在法伦的弩箭上，像是被点燃了似的带着灼热的火焰。

任务的情报有偏差，法伦竟然会爆炸类的源石技艺。

我咬紧牙关，将刀刃格在身前，准备硬吃这一发。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哦，对吧，德克萨斯的。”

一个带着狂气的声音突然响起。

银光乍现，宛如银狼一般咬住了法伦的弩箭，随后引发了一场小型爆炸。

“轰隆隆！”

“该死！”

他恼怒地跌坐在地上，挣扎着接过警员递来的手站起身来，朝着攻击的发动者投去愤怒的目光。

在他充满怨恨的眼中，那个鲁珀族人踩着一个拿盾的警备员，刀刃上的银光缓缓消散。

“呸。”

他吐出一口唾沫，刚才的风度荡然无存。

见到这幅景象，银色鲁珀族人嘴角的笑容更加狂气起来。

“来啊，小老鼠。”

她勾了勾手指。

气氛顿时被引爆。

“啊啊啊啊啊啊！”

“杀了她！”

“这个该死的鲁珀族！”

我重新掌握了平衡，目光在那个鲁珀族人身上停了一会儿，有些不爽地咬了咬牙。

猎物被抢了。

源石技艺发动，这次我身边出现了十几把刀刃，随着我的命令朝四面八方飞去，把好几个没有护盾的家伙钉进墙里，鲜血从他们的防护服里溅出来，被我轻巧地避开。

之前对那些乌合之众有留手，因为我没兴趣，而且这种底层人士我们家族都是持保护态度，所以我没必要脏了自己的手。

但这些警察不一样。

竟然还有不归附于我们的警察存在。

我感觉自己内心的刀刃开始嘶吼。

只能杀了，这也是任务的要求。

我打开身体的全部开关，力量跟随血液奔腾起来，让我获得比刚才更快的速度。

还有更强的满足感。

“嗖！”

一个警察愣住了，刚才还在他面前的我突然消失，他有些惊慌地朝后看去，嘴里却不知何时满是滚烫的血。

我反手把刀从他心脏抽出，甩了一甩，借助他的尸体朝着下一个目标冲去。

“吁——”那个银色的鲁珀族人在混战中瞥到我这里的情况，吹了一声口哨。

我有些不满地瞪了她，一眼，要不是她突然出现，我就可以在这里大闹一番，让这群警察都成为我任务表上的勋章。

现在要小心不能伤到她，任务难度直线上升不说，她还干掉了几个没用的警察。

虽然没用，但也是我的功绩。

在心里诅咒了一下这个抢我猎物的家伙，我转头继续处理其他警察。

“喂，要不要认识认识，我叫拉普兰德。”她开心地挡住一个重装，转头朝我喊道。

“没必要。”我召唤出剑雨从天而降，把接近到身体半米以内的那个倒霉蛋扎成刺猬。

“别这样啊，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一起打架呢。”

“没可能。”

“诶，小心啊，你的剑飞到我这里来了。”

“那别躲。”

“哈哈哈，你很有趣诶。”

“。。。滚。”

十五分钟后，我把最后一个警察砍成两段，听到背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转头看去，那个叫拉普兰德的已经把她那边的人全部干掉，看着尸体上略显狰狞的伤口，我有些抵触地别开了头。

一点都不干净利落，根本就是在靠能力蛮干。

和任务需要的素质不符。

但是，我必须要收回让任务难度上升的评价。

她很强。

我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躺在她身后的诸多尸体。

“哦哦，你这边已经结束啦。”拉普兰德朝我挥了挥手。

她身前躺着的正是法伦，不过原本西装革履的他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那股清秀，脸上血痕交错，身上也是一道深一道浅的，而且怎么看都是快要失血过多而死的样子。

“放心吧，留了一口气，你要怎么处置他都行。”

她收刀回鞘，带着略显狂气的目光看了我一眼。

像是在挑战。

我用平静的眼神回应。

“好了，在这里的事情办完了对吧，要不要去喝——”

“事先声明，我和你可能是敌对关系。”

我打断了她的话。

我们两个彼此眼神交锋了一段时间，最后是她先扭开了头。

我赢了。

“那可说不定呢，不过今天也确实不适合喝酒了。”她耸了耸肩膀，估计是无奈的意思，然后仰头看了一眼墙上还完好的挂钟，点点头，抬脚走出酒馆。

外面不知何时已经放晴。

“有机会再见啦，德克萨斯家的，下次见面让我们好好打一架？”她一边走一边示威似地抽刀，发出清越的鸣叫。

“不会有下次了。”我收刀，同样发出清越的声响。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她说的会成真的预感

刚才她战斗的画面在我的脑海一闪而过。

不要想了。我用力摇了摇头，把这幅景象挤出脑海。

“哼。”听到我的话，她停下脚步，讽刺似的笑了笑。

我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彻底消失在歪七扭八的巷子尽头，才松了一口气。

最后确认了一下法伦的存活，我从一堆碎木板里找到那瓶昂贵的酒，拿在右手，左手拉住法伦的衣领，朝着酒馆外面走去。

在我背后，是如同地狱一般的景象。

只是当时的我根本不会在意，一点都不会。

——

后来，拉普兰德用“在脏的惊人的酒馆中的命运邂逅”来描述这场战斗。

我立刻回头砍了她一刀，但是没用。

因为她的话的确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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