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肥

从得到答复的那一夜开始，最初是打算要求孩子们第二天一早就出发的，但弗朗索瓦七世偶然看到老管家对孩子们的目光后，为了不让他的精神背负过多压力，暂时把孩子们留在弗朗索瓦大宅休息。

虽然是这么考虑的，也不能让他们白吃白喝，一直不派出去是不行的，为了能在探索前尽量保证他们活着回来，以免考察得到的资料因为他们死在路上而丢失，弗朗索瓦七世抽出了喝这几天下午茶的时间，一路跟着他们不断指导。

“不带上绳索吗。”

“不要太在乎外形，衣服穿登山装就好。”

“考虑到攀爬的重要性，结合负重和杀伤性考虑，这里有手爪可以用。”

“虽然你们是兄妹关系，但听说贱民不懂伦理，我也不是打算谴责，把这袋鱼鳔带上。”

“不能让你们分散过多的注意力到管理物资上，只能带三支抗生素。”

“要不要带上圣约？还是要圣迹或者圣别？”

本来还在认真听话的孩子们，大概是在连续两天间变得越来越奇怪的教育内容面前感到厌烦，面对弗朗索瓦七世这样的雇主都若有若无的避开，令小姐对这种反应感到相当不满，可他们终究只是外行，不能听取专业的考察培训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份不协调感在第三天更明显，这天弗朗索瓦七世搬家期间没搬完的家具送到府上，弗朗索瓦大宅是建在小山上的，为了省钱和保证货物安全，不能用汽车运上来，光是马车就把大宅外的空地停满了。

孩子们有打算在闲置期间做点活，大件行李实在是搬不动，小件行李也不乏贵重之物，从马车上卸货的时候，仆人全都委婉的拒绝了他们的帮助，只让他们在旁边看着仆人和工人们来来往往，中午被招待到别馆二层的大厅与弗朗索瓦七世一起用餐，面对高级美食的冲击，他们更加不适应待在这里，弗朗索瓦七世用餐到半途就接到牛津大学的电报，不得不去附近有拉过电话线的小镇详谈，整个下午都没回来，浑身不自在的孩子们就在傍晚和侍卫长打了个招呼，背上自己准备好的行李悄悄出发。

弗朗索瓦七世正在邻镇和熟人谈电话，感到两个孩子离开了大宅，就站在大宅门口眺望他们的背影，暗金色的双眼转了三百六十度，瞳孔变成匕首般的利刃，与对方的交谈都变得充满快乐。

“听起来您的心情很好，我能大胆询问您遇到了多么美妙的事吗？”

“当然，本杰明先生。探险家终于愿意出征，我原以为他们会突然退缩。”

“我很高兴他们愿意探索了，结论如我先前所说，我们无法从科学的角度找出发生什么才让作物不能长出，也不理解为什么这些土壤会让热水变成其他物质。但我们试着去把它过滤，最后再把它们重新晒干了放回去，重量的误差大到5%，而且它不再会对水发生反应，能否种植这一点，由于我们的土壤不够，也没有足够时间验证，所以无法保证，但我想您应该知道的，这种状况不是我们的科学能解决的。”

“早就猜到了，这片土壤被某些东西纠缠着，我的新家底下都有无根国的入口。”

“嗯……那我应该对无形者感到怜悯？”

“本杰明·富兰克林。”

“之前您谈到了那些植物，我有点好奇它们的成分，大概过几天我会申请把您那里的调查作为一个课题，借此请认识的专家去帮您看看。”

“真是感谢你的帮助。”

“最近我有一些关于电的发明，暂时还在测试中，或许您会愿意买下来，作为探索未知之地的装备？”

“我不保证，本杰明先生。他们是这里迎来的第一批探险家，他们最好能带回需要探索的结果，不然那里就只是烂地而已。”

“身为您的熟人，我能不能知道一些秘密，比如说要是那儿真的没有探索的价值，您打算解决这份收入的空缺，我听说您都已经舍弃了自己的领地。”

“如果我说要付出20英镑，这样就能听一场由我作为主角的演说，为了这件事有多少人肯付钱？”

“我想能以听演说作为理由，轻易拿出这份钱的人，一定都会来听一场。”

“如果我说100英镑能约我吃顿烛光晚餐呢？”

“不多，但领主们总会的。”

“你没必要问这种问题，光是我的面子就值钱，更不要说我的劳作。”

不知不觉迷失云掩盖天幕，弗朗索瓦七世再与对方浅谈几句，把电话放下，只剩她坐在别馆三层用餐，知道她会回来的老管家早已在当时踏上归途，但毕竟路途遥远，暂时没有回到这里。

办公桌上放着横跨整个桌面的木盘，卷心菜和白菜放在最下层，肉串、香肠、猪蹄、鸡腿、牛排、龙虾、羊腿、鹿大腿、炸土豆、炸鱿鱼和猪扒，大量肉类被放置在面前，弗朗索瓦七世忍不住的在嘴角溢出唾液，不怎么符合淑女之举的把它吸回来，维持端庄的手法，用叉子插住牛排，把它举到空中，连骨头一起咬碎。

女仆为打碎神像般的少女文雅进餐声所惊吓，闭着眼把头低下，在一旁等待这段时间过去，弗朗索瓦七世叫了她的名字，允许她作为泛蓝血的人睁眼，女仆没有犹豫的抬起头看向暗金色的双眼，心为弗朗索瓦七世的面容所吸引。

淡黄偏红的及腰长发，其中带着一丝天然卷，棕色的眉毛稍微短了一些，五官不似平民的粗糙，更有远超贵族的圣洁纯真，暗金色的双眼与人身格格不入，但加剧了超凡脱俗的气息，穿的长裙比其他贵族多了几道紫色的绸缎做装饰，又有一些小颗的发光宝石点缀，看起来与她足够相符，不顾形象的进食显得像是14岁的少女那样无暇。

当骑士大餐满足了小姐的味蕾，女仆往茶杯中倒了红茶，端给弗朗索瓦七世，她看着窗外奔跑的野兽，接下茶杯品味饭后红茶的香醇，口中吐出硫磺味的少女清香，抬起头看天花板上的圣约片段，心头产生了无法控制的好奇。

女仆拿起木盘，转身要把它送去馆里，弗朗索瓦七世出声让她放在一旁，又指示拉来一张客椅坐下，就把木盘先放在窗口，搬来一张客椅靠着窗坐下，本该与野兽保持距离，但血液泛蓝的现在，野兽再不敢随意靠近。

弗朗索瓦七世在心中追寻过去的记忆，房顶的每一块玻璃都落下流沙，从流沙的侧面映出过去经历的故事，女仆不得不抖落围裙上的部分，再把身子挪了个方向，以免阻碍了小姐的行动。

弗朗索瓦七世拿着茶杯站起来，顺着每一道流沙的痕迹走，在面前依次驻足，暗金色的双眼透过寓言般的暗示理解了一切，这里发生过一场不曾存在的战争，一次无法传唱的悲歌，一段失落的家族史，还有一些不可声张的往事，如此一来所有都得到了解释，因为这是注定了的，除了弗朗索瓦家族的蓝血之外，没人能终结这个下贱的魔咒，哪怕是维多利亚女皇都不见得有能力完成，这是只许给弗朗索瓦的。

弗朗索瓦七世坐回椅子上，放下喝干的茶杯，扫视了一遍加上装饰品也意外空荡的大厅，这里从未有流沙落下，别馆不会被流沙淹没，可幻觉露出的真相无法反驳，哪怕它的确是那么微不足道又惹人发笑，托着下巴躺在座位上，让女仆把茶杯也一起收拾了，睁着暗金色的双眼在黑暗中待到了午夜。

第四天早上7点，弗朗索瓦七世带着一股不适醒来，凌晨才迟迟闭眼显然对生活质量造成了极大影响，硫磺味的呼吸变得肉眼可见，不时就要打一个哈欠，几乎控制不住少女的吐息，要把什么烧掉也是时间问题，老管家为她安排了粥，希望她喝完就去休息。

就在接近中午11点的时候，弗朗索瓦七世被马蹄声叫醒，还在卧室睡觉，又到大宅正面三层眺望远处，一辆运货的马车正在靠近，侍卫提前向它发布停下的命令，马车很顺从的减速，侍卫们上前和车夫问话，在马车后寻找了什么，把一条锁链扯下来，一团被锁链覆盖的白布就掉出马车，车夫和侍卫们招呼了一声，掉了个头就走了。

弗朗索瓦七世眯起眼睛，暗金色的双眼转了一百八十度，变成削尖的十字，把白布的细节看得清楚，那团白布缓慢的活动，从地上爬起来，显出一个被刑具束缚的修女，侍卫一边扯着她一边向她问话，弗朗索瓦七世看到她十分从容，他们得到了答案，就直接把她带进了大宅里。

弗朗索瓦七世只在卧室休息，从床上坐起来，踩碎地上的硫磺原矿，独自穿起礼服，走出房门让女仆和老管家跟过来，先一步回到别馆三层，等着客人的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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