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叛道

她之足，此刻仅仅距离我一尺的距离，是我伸伸脖颈就能触碰的距离。

“你的名字…是叫尤利西斯对吧……”

她那令万谷空灵的声音在我耳边乃至脑中回荡，酥麻到将我之骨尽数融化，本应是不共戴天的敌人，但现在看着她，我的心就像嗷嗷待哺的婴儿被揽入了母亲的怀抱。

“本王还在想，为何勇者的队伍可以连克我魔族三座重城，原来是队伍中有一个如此优秀的斥候。”

当被魔族俘虏并带到魔王殿之前，我曾暗自下定决心在死亡之前要细数魔王的罪恶，展现人类最后的勇气。

但当我跪在她的足前之时，一切的义理早已烟消云散。我就像一个孩童，想要迫切的拥入作为她的怀抱中。

“魔王城本身便是与我神识相连接的，那种俗世侦查方式在我这里可行不通。”

心中最后的仇恨还在坚持燃烧，但我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我深知现在自己心中的想法，我在享受着聆听她话语的这个过程。

她的身姿、言语乃至散发出的香味，都如同罂粟一般让人发了疯似的着迷。

深知说起来有些下流，当我如此近距离看着她的一切的时候，我的内心中出现了十分不堪的想法，我○起了。

但无论我的内心是如何如何，作为勇者一行人中负责侦查魔王城敌情的我，此刻是必死无疑了。

提到死亡，我些许找回了些理智。我想到我的青梅竹马在魔王的御驾亲征中死在魔物的铁蹄下，回神自此，我终于重新点燃了心中的怒火，想要用这具身体对她造成哪怕一点的伤害也好。

‘魔王，偿还你的罪恶吧。’

我如此想到，猛然重新抬首。

本来我是准备这样高喊出来的。可正是此时，她那神圣却妖异的脸庞再次映入我的脑海中。我仿佛看到了我的青梅竹马，不，准确的来说我从她的身上找到我对青梅竹马爱的依赖感。

猛起身体突然跪下来，双眼中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理智本想振作，但却发现我的脸上已满是涕泪。

“我…我的…我的魔王陛下…请…请允许我一直侍奉在你的身边，为您书写可以留芳万年的赞美诗吧！”

我向前蠕动着，使劲向前伸着脖颈。一旁的侍卫腰侧之刀已经出鞘，正欲斩杀我这无礼之徒。

而上方的魔王却轻哼一声，一抹弧度从她的朱唇上泛起。

我的脸蹭在她的高跟之下，伸出的舌头还在含糊不清的重复着刚才的请求。

我知道我人类的身份已经崩坏了，热涌的血液似是在为接触到魔王所激动也好似因不耻我之行为地狂躁起来。

“等击败魔王后，我们一起辞别帝国官事回到村子里喝大叔的酒吧…”

这是曾经我心中的最重要的一句话，这是那个来自异界的小姑娘对我说的。两年前我本意随青梅竹马一起死在魔王军的铁蹄下，但她救了我，并将我拉到了勇者·的队伍中。

那个笑容天真，却在战斗时一马当先保护同伴的女孩子，成为了两年来我的精神动力与支柱。同样的，正是因为在与她的相处中萌生感情，原本只是作为被收留者的我才会成为勇者团体里正式的一员。

可无论是同伴间两年的战斗中产生的情义也好，站在人类一侧势必要杀尽魔族为青梅竹马报仇的大义也好，更被说被勇者的人格魅力吸引的我也好。

在看到魔王的一瞬间，在我的里面，有种东西坏掉了。究竟是坏掉的什么，我并不清楚，是人类的尊严，还是活着的目标与价值，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在她碾压神的领域级别那至极的美丽与强大面前，我的灵魂一瞬间就已经被她所俘获了。生为人类，处于人间，我已经彻底失格了。

但是现在，这些事情已经无所谓了。什么以陨铁铸就的最强之铠，什么弑杀万恶的封魔圣剑。在这至高至强的身姿面前，一切的防御只是柳枝，一切的攻击不过微风。什么从魔王的控制下拯救世界啊，凡人怎么能和神相提并论呢。

“人类呐，回答我。勇者的的德行如何。”

“可服帝国大将无数，但在至仁至贤的您面前，就是米粒之珠。”

“那告诉本王，勇者的强大，到了何种地步了。”

“一人即为一军，但在陛下您的面前，就如三岁孩童一般。”

一个月前被勇者斩杀的四天王之一，虽只是魔王手下最弱的四天王，但势实力仍不可小觑。可我面前的陛下，其微微所散发的气息，便比肩神明，足有上千个四天王如此强大。人类种群，也只配我的魔王陛下的靴下奴了。

“连本王的侍卫长都可以避开而进入大殿，倒也有几分厉害。”她将翘着的两腿上下调换顺序，并巧妙地以鞋尖蹭到了我的鼻尖。

“尤利西斯，本王听说在人类的国度里，你是有名的吟游诗人，写下的作品享誉四个帝国，深受那些年轻人的喜欢，仔细想想这批人不都是人类国度里未来的中坚力量么。”

“陛下…过誉了。”

我低着头，使劲的将我的眼睛像前方抬，只愿能看到陛下的鞋底。

她似乎没有听我的回话，从指上的戒指中取出一本被鳄鱼皮定装好的羊皮书。

“本王也是你众多的读者之一，念念吧，让我看看想为我谱写赞美诗的人类，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她将书丢到地上，我挪动着跪着的身体将其捧起。

但当我看到被书签夹好的那一页的时候，我的心顿时堕入了万丈冰窟。

回想起来，这本书是我写下的关于魔王殿内的不伦香艳史的故事，而此页上的内容正是欲求不满的魔王的向着抓来的人类所要魔力的场面。

我瞬间将书丢在了地上，书页还随风翻了两页。

“小人……”

我的舌头不知为何僵住了，老实说我从看到魔王的第一刻起，灵魂便以被其所征服。我的脑海中只有着成为她之奴隶的光荣，绝无半点越矩的想法。

见我如此，一旁的侍卫长上前两步。书页晃动的虽快，但身为上位魔族的她却可以轻易的阅览上面的内容。

那个担任侍卫长的雌性魔族的瞬间通红，手中的剑已经出鞘。只是坐在台上的魔王的轻轻抬手，侍卫长便停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呵，人类不愧是小丑一般的生物，而你在诸多的人类中则更是有趣。过去…与此刻……冥冥间也是一股缘分呢。”

魔王指上轻轻一划，地上的羊皮书便化作灰烬消逝在了风中。

她走到我的身边，拇指与食指交叉捧起了我的脸。

我与她的距离，此刻仅仅只有一掌之距。四目相对，我却只能看到她一双黄金瞳中的繁星不见本应倒影在她瞳中的我。

“本王诞生也只有千年之久，虽多半时间在沉睡与征战中度过，但对于文学或是艺术，只有被破坏的与赞美本王伟大的两种。

我半张着嘴，屏住呼吸，生怕我的气息浓脏了她。

“只是，这些伟大中的本王也太过神化，是一个无情的形象。哪怕他们能歌出天下粉黛皆因本王的美丽而倾倒也可，只是本王就连如此的艺术都未曾看到。”

黄金瞳中的繁星本无比深邃，但我却渐渐在其中找到了一丝火光。宛如原初混沌中生命诞生的迹象。

“把魔王城写成烟花柳巷，这般情节，连我也未曾想过…”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停罢，将托这我脸蛋手收了回去。

我的头抵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不敢去看陛下她的身姿。

我因她的这些话有些发愣，但在这般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她而言，此时地我只是为我亵渎这极致存在而感到罪恶。

她看了看我，叹了口气。只是，我并未察觉到这一声叹气。

“如果……真想赎罪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哦。”

她将翘起的腿放下，起身离开魔王御座。

随意绕开跪在地上的我，她走到魔王殿的门前。

坐落在魔界中央王城的中心之位，并建造在魔族最高的路西菲尔德峰的魔王城，足以一览整个魔界的风貌。

我缓慢起身，并跪着向魔王的方向看去。

从东方升起的太阳，将夜里浓罩着神秘气氛的魔王城所照耀。崭新而耀眼的阳光从东方射进大殿之中，此刻魔王的身姿正沐浴在朝阳之下。

云层被阳光拨开，城外山峦的模样也变得清晰起来。

“回到将勇者一行人带到魔王殿中来吧。”她缓步回到御座上，以一种极为复杂的眼光看向我。

“无功不受禄，若是做到了，本王可以尝试答应你的要求。”

“我…谢……陛下”

魔王的话就如同是兴奋剂一般，让我语无伦次。

看着我这般模样，她轻轻一笑。

仅在她的目送中，我离开了魔王殿，走出了魔王城。无声无息正如同来时一样。

只是，我抛弃了人类的身份，寻求着余生能侍奉魔王左右。

望着我的背影，她喃喃道：

“你书中我那多情盛欲的形象，我还算是满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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