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将舍羁绊（其一）

“你回来了！”

魔王城的五十里之外，这是被以勇者为先驱的人类联军所占领的魔界第三重城。

我还未将遮住脸庞的兜帽摘下，一个身着鸢尾纹镶金秘银铠甲的女孩子向我跑来。

她腰间的长剑随着步伐摆动，我急忙把兜帽摘下半拦半扶让她停住。

“勇者大人……”

我随便行了个礼，便想将腰间绘制的魔王城地图交给她。

“不是说好了么，两个人的时候要叫我的名字。”

我停止了拿出羊皮卷的动作，看了一眼跟随在她身后的陆陆续续出现的勇者队伍中的大家，将原本随意的礼节完善好。

“可是现在并非独处之时啊……”

我低着头，轻轻说道，保证其他人并未听见。

“啊……说的也是……”

被我称作勇者的少女脸上飘过一缕绯红，随即摆了摆头，将半跪着的我扶了起来。

我跟随着她，在一众人的簇拥下回到现在作为临时指挥部的原先的魔族城堡中。

名为勇者的少女，名为泽芜。是两年前在人界多个帝国联手从异世界召唤出的勇者。而她却也不负使命，手持圣剑带领着出于弱势的人类军队力挽狂澜，收复了绝大部分的人类领土，并已连克魔族三座要城，如今已经深入魔界疆域，直指魔界王城。

我从她看向我的延伸出看出一份热切，但她却没有注意到我眼神中的冰冷。

“走这么慢干什么啦，大家都在等着我们呢。”

我低着头跟着泽芜，却不自主的放满了脚步。一天之前失去村子与青梅竹马我还将这里视作最后的归宿，但此刻我却对人类密集的地方多了一丝陌生与不耐烦的情绪。

“抱歉，可能是太累了吧。”

“尤利西斯先生，把披风和装备摘了吧，来，我来帮你。”

我正向泽芜摆着手的时候，一个声音沉稳的男声传入我的耳中。

一个身着黑色戎装，腰间别着和泽芜腰间一样款式的长剑的年轻男子走入我的视线。

他是瑟庭，一个我讨厌的人。但在他的眼里，我却连让他产生厌烦的情绪都不配，就连刚才的想要帮我的话，我也清楚是他说给身为勇者听得。

我将身上的代扣解开，将披风递给微笑着的他。我们没有任何暗中的比划，井水不犯河水，这是没有通过任何示意就在我们彼此心中形成的规矩。而在队伍中与我保持这样关系的人却不止一位

而我在勇者的团队中呆了两年，如果不能处理好人际关系，可能现在的我便不会站在这里了。

一行人走进城堡的大殿，那里已有一位眼神犀利身着联合军高级军官服饰的人站在圆桌一侧，显然是已经等候多时了，

不过这等候多时，但这和我没有任何的关系。勇者率领的由二十多人组成的先驱小队，每次只负责开辟道路和应对魔族高威胁单位。

勇者的队伍中，每一个位置都是人界的精英。而能成长为如今地步的，不少都是各个国家内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在这队伍之中我是绝对不配参与到这事关战略的会谈之中的，哪怕我是这场会议最大的功臣，哪怕我是勇者团队中不可缺少的对象。

毕竟，区区斥候小卒，怎能与将军们共谈战略。

我靠在一旁，闭上眼睛脑子中回忆着我的魔王陛下。我没有去背叛特意去做什么，我只是依照我的陛下之意，做好本应去做的事就好。

我已然看到这群人的未来，这群自命不凡的愚蠢生物——人类的未来。

无需做什么，我的觉醒，只不过是依魔王陛下的意思，让这场注定人类败北的棋局多了一个见证者罢了。

在勇者的先锋队杀入魔王大殿的那一刻，在人类联合军击败守城的魔族那一刻，他们将会见识到，何为真正的神通，何为人与神不可逾越的鸿沟。

想到这里，我的嘴角便泛起一丝弧度。

“喂，你在想些什么好事呢？”

一个有些娇怒的声音，打破了我的思考。

“是皮埃蒙特小姐么……”我喃喃道。

“尤利西斯，回来了也不来找我，待在这不需要你的地方干什么，难道你以为天天跟在勇者身后实力就可以变强么！”

“哎……”

我谈了口气，没有搭理她。转头便向着她来时的方向走去，直接将她无视在原地。

“喂，尤利西斯！”

她一把抓住我的腰上的皮带，将我拽回到大殿的门前。

“有什么事么，皮埃蒙特小姐……

“尤 里 西 斯，我说了多少遍，你 可 以 称 呼 我 的 名 子!”

她一字一顿的说道，白皙的面容写满了对我这轻飘飘态度的不满。金色的双马尾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柔和的光芒。

“所以说都灵小姐，虽然你的声音和名字很好听，但我想这无法作为你打断我思考的理由…”

说罢，我离开大殿的门前，沿着殿外的回廊向着远处走去。都灵一把拉住我，猛地将一个铁罐塞到了我的怀中。

“尤利西斯，看你这个样子应该是没受什么伤，喏，这是给你的红茶叶。”

我接过铁罐，对着都灵上下打量了一番。

“喂，干什么啊”，她双颊一红，似乎是因为我这无端的目光。“本小姐才…才不是因为担心你的呢，这……”

“我知道，是精心准备给我的凯旋礼物吧。都灵真实个好孩子呢。”

我打断了她的话，抱着茶叶准备转身。她的脸似乎更红了，一遍跺着脚，一遍伸手想要抓住准备转身离去的我的皮带。

我左手抱着茶叶罐，右手抓拦住她向我伸来的胳膊。

“呀！”

她似乎没有料到我会这样做，轻叫一声。

我将她的手抬起，放到嘴边一吻。

“能够收到未来皮埃蒙特家主大人的礼物，是鄙人此生莫大的荣耀。”

被我吻过手背后，都灵的身子如石化一般僵在原地。

“尤利西斯……你…大胆…”

她的嘴边似乎还在说些什么，但我并未听见。

走到城堡后的山坡上，本来就已不早的时光此刻迎来了快要消失在西方群山中的夕阳。

我躺在草坪上，回想着回到人类这边之后这小段时间内的事情。虽然这些对于以前的自己而言绝对是难以割舍的情感，但此刻只要心中映出魔王陛下的模样，就可以下定决心割舍昨日的一切。哪怕是微微泛起的不安，只要想着魔王陛下的身姿，整个人便有难以言喻的安心感。

“喂，想什么呢。这幅了却天下事的神情，可不像你啊。难不成，现在你就因为打败魔王后太平生活而感到放松了，太没大敌当前样子了吧。”

我依旧闭着眼睛，对她的话心种没有任何的情绪或感觉泛起。

“勇者大人，请不要随意浪费神圣力的加护。”

我不过躺下十分钟，身为勇者的泽芜便出现在我身边，会议想必没有那么短暂吧。

“不是说好了么，两人独处的时候你要称呼我的名字。”

“如果人人都对勇者大人直呼其名的话，我感觉这对队伍的管理整合并不有利。”

“唔…你今天是怎么了，是侦查魔王城的时候遇到了什么吗……”

泽芜的话中有些不悦，毕竟我知道‘两人独处之时便可以叫她泽芜’这种事情只是面向我一个人的。

“抱歉…勇……泽芜……”

听到我呼唤她的名字，我能感觉到她的心情变好了许多。

“呐，尤利西斯，打败魔王之后，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么。我想，光复人类的功臣你，一定会被授予爵位和封地吧。到时候，你的封地里可以种植好多好多的葡萄，然后酿酒！届时啊，我便可以天天喝酒了……”

“不错的主意……只是泽芜，你想必会留在某个帝国内，进入皇家之内吧…”

比起泽芜的兴致勃勃，我的声音便显得冷淡许多。

“我明白”，她微微一笑。

“但我还想找到回到我的世界的方法呢!谁会愿意参与到烦人的政事之中啊，仅仅是刚才的会议，看着几个帝国的代表那副嘴脸，我心中便有些不悦。不过放心吧，在找到回去的方法之前，我决定还是要好好看看这个世界才行！”

对于她的话语，我的心中没有一丝波澜，对于以后的细节我也毫无兴趣。我只知道，打败魔王、光复人类的那一天，永远也不会到来了。

“嗯，届时身为友人的我，一定会欢迎你来我的领地做客的。”

我话中社交辞令的感觉浓重到让我自己都有些硌，但泽芜却丝毫没有察觉到。

“做客……我们难道只是友人么……”

她的声音很小，但在静谧的后山里听到却不成问题。我对这份感情早已察觉，只是一直都是保持着回避的态度。

过去，我因人类的身份而与你不匹；今日，我以灵魂的归属与你不配。

她的脸很红，掌心也出了很多汗，作为优秀斥候的我能将这一切轻易察觉。

“泽芜，你真的认为人类可以打败魔王么？”

我装作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在她话音刚落甚至未落完之际向她问道。

“当…当然，届时…”

可能是刚才自那句话是泽芜拼尽全力说的一样，她的回答有些勉强，像是未曾想过我在这种场合会问出这种话。

毕竟全人类乃至有一半的那遇到过勇者的魔族，都认为手持圣剑的勇者可以击败魔王。这个问题，太过幼稚。

“届时，我便会向你表露我的心声的，所以，等着我吧，泽芜。”

说罢，我留在满脸羞红冷在原地的泽芜，起身离开了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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