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鼓起勇气,将自己的右手向前伸出。
“……”
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凝视着面前的女生的眼眸。也许这辈子他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这里是校舍的背面,校舍墙壁与学校外部的围墙之间存在的狭小空间。
明明周围并没有这么安静,毋宁说是充满着夏日喧嚣的午后,他却能非常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
即使如此,他极力压抑住心中移开视线的冲动,睁大眼睛等待着她的回答。
她的脸上飘起不自然的红晕,抓着手臂的手让校服起了褶皱,似乎对此有些惊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是被自己正抱有好感的人突然告白了。但是少年并没有察觉到这行为的莽撞,或者说,他已难以压抑自己内心的感情了。
少女撩了撩那瀑布般的漂亮黑发,最终长舒了一口气。她目光坚定地看向少年。
“……”
少年退后了一步。
仅凭外表便能收获大量告白的少女,这是第一次在认真的纠结与思考后才作出的答复;而且也并非是明确拒绝的话语,而是“想要在相处更久后再作答复”这样的回答。但这对于告白的少年来说,这无异于回绝。
在这一瞬间,脑袋眩晕了一下。仿佛是什么从大脑内核被释放出来般。紧接着,整个世界的视野突然翻转起来。
他吓了一跳,努力想维持住身体的平衡,却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
听到了少女的惊呼。然而连做出回应的力气都没有了。
像是突然来袭的睡梦般,少年的眼前陷入完全的黑暗。在五感完全消失之前,他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某物掉在地上的声响。
(……啊啊。)
被黑暗吞噬的少年,心底突然升起奇妙的感觉。
○
——我已经撑不下去了。
啊啊,为什么非要这么活着不可……
天空像是涌动的深海般搅动着。柴户直子靠在拉上门闸的商店门口,痛苦地捂胸喘着气。
街道如毛细血管般遍布整个富有生命的城市。而柴户所处的这条街道这属于血管末端,连繁华的灯光都照不进来的小巷,唯有店铺摆出的招牌灯在路边提供淡淡的照明。
人群熙攘的声音从小巷的入口传来,在入口的不远处还有柴户扔下的提包。在柴户捂着头扶墙走进小巷的这一过程,只被从旁经过的几名年轻女性看到。她们像是看到了什么滑稽的表演般嬉笑着对她指指点点,随后在柴户拐进小巷后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明明在这里,我的存在根本毫无用处。
我被抛下了,被神明抛下了。伊甸园将我赶了出来,让我重回这绝望的人间。
街道的洁白街灯并不能照耀到高耸楼房的楼顶,但是喧嚣的声音仍能从地面向天空传达。喘着气的柴户一手抓住楼顶的栏杆,一手伸向在深海中浮沉的白色浮舟。
并非没做改变。正因尝试过,才明白真实的世界是无法改变的。……那么结论已经出现了吧。反正这种地方自己在不在也无所谓。
她的脸上浮出确信的微笑。
没错,就是如此。死亡只是放弃肉体的存在。对于死后的自己,一切也早已被抛至于深渊,因此死亡的早晚也毫无意义。如果说真的有什么能留下来的话,那也一定不再是自己的意志了吧。
既然如此——
柴户松开了抓住栏杆的手,轻轻地向天空一跃。如同飞鸟般——
……啊啊,但是,果然还是有些遗憾。
非常抱歉,小鸟游同学……让你失望了。
我就是这样一个不中用的人啊。
——但人是无法飞行的,就像四月无法下雪般。
她的眼前一瞬间被藏青的天空填满;随后便是浅灰色的楼房外砖,明亮的街灯;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柏油路地面,还有侧面传来的刺眼的车前灯闪光。
骨骼咔擦折断的声音轻易地淹没在噪音里。血迹被碾过的汽车轮胎处拖长,如同被折断的干枯花枝。如同光芒照亮地面般,红色在柏油路面上流淌开来,残骸仍保有原来的部分,脆弱得如瓷器的纤细手脚,黑色的头发旁掉落着碎裂的眼镜。唯一无法辨明的,只有被撞得血肉模糊的面部。
这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整个世界仿佛也因这惊人之举而停止了几秒,大家的目光只是聚集在这被压扁的尸体上,像盯着被拍扁的血樱。随后,时间开始流动,人群中爆发出比之前更大的骚乱。
“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
“是自杀么!”
“别问我啊,我什么也不知道!”
惊慌的人群都围在尸体旁远远观望,但没有一个人敢靠近。汽车车主惊慌地从车上连爬带滚地下来,看到这副惨状后瞪大眼睛捂住了嘴,在第一时间拨打了医院和警署电话后,一脸混乱与茫然地坐在后车厢上。
那靠在路边的被留下的提包,仍然被好好地无视着。
○
……发生的事情本身,一定是混乱而无序的吧。即使是最普通的事情也无法遵循规律,无论是对于旁观者或是当事人都是如此。
即使如此,想要让一切都回归秩序的意志是绝对存在的。这不仅是对于人类的个体来说,对于人类的整体也是如此。
我的名字是日影顺。
县立秀尽学园二年级生,是个毫无地位也毫无存在感的男生。如果说父母双亡,家里有房是青春小说主角的标配的话,那可真是让人完全笑不出声的嘲讽。没有什么深交的朋友,平时也不怎么会和同学说话,日常时间都被打工、阅读书籍与在家看DVD填满,连我都感觉得出来自身生活习惯的无聊与阴暗。
“日影啊,怎么说呢……虽然脑袋很好,但是微妙的感觉和他聊不下去呢。”
“就像是自持清高的人在莫名其妙的东西一样。有点恶心呢~”
这是我在课间听到的,少见的关于我的讨论。不知是调侃还是真话,我只知道他们在谈论这些时笑得很开心。
我并不觉得自己是这样惹人讨厌的人,但是其他人好像并不这么认为。他们只有在参考作业的时候,或者遇事为难的时候会来拜托我。即使我对于这些事情有些“感冒”,在被拜托时还是无法拒绝。
“日影,拜托了!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啊!”
“帮我们想想办法吧,日影~”
被这么拜托后就冷静不下来,等回过神来就已经开始帮忙了。
我清楚地明白自己只是被当做好用的工具来使唤,但我实在无法思考出改变现状的方法,只能边思索着边继续承担着一切。
最终被推为纪律委员也是这种原因。
虽说是纪律委员,其实学校内大部分事务都由老师直接担任指导,纪律委员一位被说成虚职也丝毫不过分;但是,麻烦的校园巡视和礼仪检查还是得靠纪律委员。因此,像这样毫无乐趣可言的职位,我就这样被推举出来,如同活祭里任由宰割的牛羊般。
但这对我而言,可谓是神明的启示也不为过的奇迹。
但这对我而言,可谓是魔鬼的烙印也不为过的痛苦。
是的,事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发生了。
虚幻诡谲之物就这么无意识地滑入现实中。随之闯入的,还有拥有着奇妙名字的少女。围绕着这无妄之梦,发生的几起奇妙而扭曲的事件,大概就是从那时开始的吧。
是的,自那次告白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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