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偏见与真相

“这位小姐，你究竟想把我带到哪儿去啊？”

穿过数十条盘根错节的街道之后，武墨枭终于忍无可忍地挣脱了被紧紧扯住的衣袖。

“佣兵营。这座城中，只有那里能管得住你们这些无所事事又好惹乱子的德莫拉老鼠。”

面前的少女冷冰冰地回过头来。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获救的冒险队员，第36都市守备官的女儿蕾娜。

“小姐，这话可就不太中听了。即使你们有多么看不起德莫拉，也不至于用‘老鼠’二字来侮辱它的子民们吧？”

“多说无益，摊牌吧。”

蕾娜并未理会武墨枭的不满，而是自顾自地从口袋中掏出几枚叮当作响的金币和一块血渍斑驳的臂章，朝武墨枭扔了过去。她那傲慢的样子仿佛古语中对乞丐高喊“嗟！来食”的富商一般，让人顿觉头皮发麻。

“这…你什么意思？”

“二选一，是拿上金币从城里出去，还是戴上臂章进佣兵营？除此之外，你没有第三个选择。”

“…如果我偏要选第三个呢？”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见武墨枭对她做出的威吓无动于衷，蕾娜把脸往下一沉，索性直接摆动身形向武墨枭攻了过来。她的动作却如疾风闪电，让武墨枭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在蕾娜心目中，后者显然比前者更能解决问题。

“嘶…我真是吃力不讨好，费了半天劲，结果救回来的是一只忘恩负义的母老虎！”

武墨枭忍痛稳住身形，愤愤地朝蕾娜喊道。

“还想顽抗！我看你就是仗着跟密涅拉有一面之交，想在这城里肆意妄为！今天非得煞煞你的威风不可！”

其实，武墨枭完全可以运用热能制造一场小规模冲击，把眼前的少女撞飞出去，但这必然会引得城中大乱，反而是弊大于利。都说忍字头上一把刀，既然自己得想人家这儿谋得一份生计，还是不要弄出事端为妙…

不过，要是再没人来劝架，这丫头片子非得把我老武活活踹成筛子不可…

武墨枭正想着脱身的方法，却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

“蕾娜！我还以为你想单独向momo先生道个谢，结果你居然在这儿痛打自己的救命恩人？”

“密涅拉？你不是去酒馆了么？怎么会跟到这里来？”

“你太过分了！放开momo！他是功臣，不是罪犯！”

“可他实在是猖狂…”

蕾娜还想继续辩驳下去，但是密涅拉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从今往后，momo先生的一切事务由我亲自管理，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许动他一根毫毛！”

说罢，密涅拉扶起武墨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小巷。

…

屋中的烛火闪烁，六个人沉默地坐在桌旁，久久不语。

“…momo先生？”

“…momo先生，这次应该怪我，没有提前告诉你蕾娜的性格有点儿火爆…”

“密涅拉小姐，这不是你的错。”

“实话说，我不知道这个世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也不明白阿克图尔，德莫拉这些王国和帝国的恩怨纠葛。可是，我们彼此之间真的有必要排斥到如此地步吗？我们的共同敌人不是侵占了大片土地，荼毒万千生灵的魔族吗？危急关头，偏见居然还牢牢占据着人们的头脑，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武墨枭长叹一声，语气中满是忧郁与不解。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十五年前，我们两国曾是并肩作战，同生共死的骨肉邻邦，来自阿克图尔的勇者和来自德莫拉的皇女领导着势不可挡的反魔族联军，几乎要将灾厄根除殆尽。然而，两国之间的利益纷争却最终让他们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时至今日，人们早已在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却没能让它开出正确的花朵。”

密涅拉望着窗外的星辰缓缓说道。

“所以，你有没有想过去改变这一切？用你的力量，你的智慧，还有你的威望？”

“杯水车薪而已，无论如何，凭我现在的力量是绝对无法办到的，除非…算了，这些没用的空想，不提也罢。”

密涅拉拿起陶壶，往六个杯子中斟满了类似葡萄酒的饮品。

“敬那些不屈的灵魂们！大家干杯！”

“干杯！”

都说苦酒入喉心作痛，然而，一醉方能解千愁。众人围坐一处，开怀畅饮，把各自心中的不快都甩到九霄云外，只为享受这片刻的欢愉。

朦胧中，武墨枭看到密涅拉推开门跑了出去。

“密涅拉…酒量不行啊…”

武墨枭走出门外，半开玩笑地拍着少女的肩头。

奇怪，为什么她的肩膀上湿乎乎的？

“可以借用一下你的胸膛么？一会，就一会。”

“行倒是行，不过，你千万别把晚上喝的那些七荤八素都倒在我身上哈，受不住的…”

“放心，我只是有点累…”

金发少女转过身，如小鸟般依偎在武墨枭的怀中。悄悄地，她哭泣起来，好似在尽力抑制着自己的情感，不让它过分地爆发出来。

性格像男孩子的少女，此刻却紧紧抱住了面容像女孩子的少年。

月光下的她们仿佛一对互诉衷肠的姐妹，美得可怜，美得令人心痛。

“密涅拉小姐？怎么了，不舒服吗？”

“奇怪啊…明明不想哭的，可我怎么就忍不住呢…momo先生…”

“你好像有什么心事啊，哭出来吧，没关系的，我在听，我在听。”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真的很想他们，想的不得了。虽然我懂事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可是…我好想让他们教教我以后该怎么拯救这个国家，这片大陆啊！都怪那个热血笨蛋，还有花痴公主，明明知道前面就是地狱，为什么非得把自己的命往里面送呀！”

“热血…公主…密涅拉，你的父母…”

“我何尝不想消除人们心中的误会！可是，这太难了…太难了…”

“momo先生，你和密涅拉都喝的太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不知何时，眼镜娘莉拉已经站在了二人的身后。

她先是连推带劝地把密涅拉送回客房，而后又单独找了块僻静的地方，招呼武墨枭坐了下来。

“让她好好歇一会儿吧。密涅拉年纪还小，最好不要经常戳她的痛处…否则，这孩子迟早会崩溃的。”

“莉拉小姐，我想听听十五年前发生的有关这两个国家，有关勇者和皇女的事情。如果我值得你们信任的话，还请不吝赐教。”

“哎…你这人啊，一旦好奇起来就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么？”

莉拉沉吟半晌，好一会儿方才开口说道：

“两国之间的梁子是在与魔族的最终决战之间结下的。那时，阿克图尔国王和德莫拉皇帝都自认为本国居功至伟，因此在战利品的处理上产生了矛盾。有传言说，在魔族初次爆发的核心地带蕴藏着数量惊人的热能矿，如果哪个国家能够拿到这块矿区，就能打破西维利埃大陆上的权力平衡，成为独一无二的霸主，这个诱惑对于当时两国的君主而言是无法拒绝的…”

“至于热能矿是什么，momo先生，你只需要记住这样一点就行：它是一切事物的源泉，温暖也好，魔法也罢，只要有热能矿在我们手中，任何幻想都将不再是幻想，而是可以实现的未来。然而，也恰恰是因为这小东西有如此巨大的吸引力，勇者和皇女才成为了两国斗争的牺牲品。”

原来如此，两个国家是为了战后称雄才反目成仇的。不过这故事怎么有着一股满满的冷战即视感…

假设按照这个思路顺下去的话，德莫拉和阿克图尔两个国家之间大概是在惨败之后各自接受了一波带有导向性质的宣传，所以才会把对方看成了唯利是图的贪财小人。

“momo先生，你是德莫拉人，而且对这个世界有着独到的看法。我希望你能站在密涅拉的身边，给这个孤军奋战的孩子一点支持…只要你在这里，我们就有可能夺回那场失去的胜利！”

“莉拉小姐…密涅拉，她到底是…”

“她是勇者和皇女的后代，也是德莫拉和阿克图尔两个国家的女儿。”

闻听此言，武墨枭的心头为之一震。他虽然早就判断密涅拉的身份不同于凡人，却没想到自己遇上的竟然是勇者的亲闺女…救国军师的大位已经摆在面前了，武墨枭，你接还是不接？

呀嘞呀嘞，从今往后，看来平静的生活就要与我老武绝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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