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破局（4）

何雨晴看着陈慕言，眼神中看不出情感，但是若真的将陈慕言当成是假传圣旨的人，此时陈慕言恐怕已经成了她佩剑之下的亡魂。她心里很清楚，圣旨可不容易仿造。且不说这金丝银线有多值钱，除了真正见过玉玺的人之外，这圣印谁能仿制？

何况，此时想要让羽凰军入京救驾的，就算不是女皇陛下，也该是陛下这边的人。

何雨晴看向陈慕言，她只是有点好奇，为什么陛下会让一个男人出来传旨。她虽怀才不遇，被迫在此，但她却不曾有怀恨之心。雷霆雨露，均是皇恩，作为人臣，忠君爱国，在何雨晴的眼中，是最起码的品德。所以当陈慕言在宣读那一份明显有问题的圣旨的时候，何雨晴听出了问题，却没有提出来，甚至主动用眼神压住了几名属下的疑惑。

因为圣旨的用辞和其讲究，哪里可能是陈慕言这般，近似于大白话的东西！

所以当陈慕言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完全是本能地想说：要！

可是她并不会这么说，因为她知道，送上门的东西，都是值得怀疑的。她看向陈慕言，手搭在剑柄上，带着这种无声的威胁，走在陈慕言的身边。“你假传圣旨，本将军凭什么要信你？”

陈慕言呼出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不去看何雨晴故意露出来的剑柄，“将军不用信我，你只要选择相信两个人就行了。”

“哦？”何雨晴有些好奇，“哪两个人？”

“女皇陛下，以及，你自己。”

“哼！”何雨晴重重地哼了一声，“你这话，要我说，就是大逆不道！本将军身为人臣，岂有不相信女皇陛下的可能？而我自己又何必不信自己？”

陈慕言趁热打铁，“不错！既然如此，那么有没有这一张圣旨，又有何分别？我是谁又有什么重要？将军若是能够救女皇陛下于危难之中，救玉京百姓于水火之中，此等大功，还怕女皇不赏么！这不是不相信女皇还是什么？”

何雨晴顿时哑口无言，若说女皇不赏，岂不是说女皇昏庸，赏罚不分？她点点头，“好一个伶牙俐齿。”

陈慕言呵呵一笑，心说老子在职场混的时候，你都还不知道在哪呢。

正巧，此时屋外有人喊道：“将军，这边已经准备好了。”

何雨晴看向陈慕言，微微一笑，朝外面喊道：“就来！”

陈慕言朝何雨晴微微欠身，“有劳将军了。”

何雨晴眉头一挑，也笑着说：“哪里，从这扇门走出去之后，下官所做的一切，皆是奉旨办事，理所当然。”

陈慕言一路跟着何雨晴来到校场，眼前的一幕让他忍不住心动，因为放眼望去，整个校场已经站满了人！最前排的是两排女兵，陈慕言粗粗看了一眼，人数不少，应该是驻守在这里的守军。而后面更多的，则是衣衫褴褛的男人，一眼望去，人头攒动，仿佛看不见边际。

何雨晴照例，先上演武台说了几句，这才向众人介绍陈慕言。

当陈慕言拿出圣旨的时候，满满一个校场，超过五万人，一起跪在地上听旨。陈慕言将自己准备好的台词修改了一下，又念了一遍。他这一次特意强调了一下灰城的这批守军，也强调了“论功行赏”的意图，听完之后，最前排的女兵有不少人的脸上都露出向往之色。但是也有人面露恐惧，毕竟对手可是装备最为精良的禁军，可不是这些驻军小卒可比。

然而陈慕言却并没有指望她们。在其他人的眼中，这几千的女兵才是战斗的主力，可在陈慕言的眼中，他所指望的，是那站在后面，为数超过五万的男丁！

他抬起手，朝着前方虚掩了一下，声音渐渐平息下来。他朝着人群说道：“然而，光凭这里的兵力，想要对抗禁军五万，无疑是痴人说梦。但是，我们这里也拥有着不可小觑的力量！男同胞们！”陈慕言一声呼喊，朝前迈出一步，“是时候站出来了！”

在所有人的错愕中，陈慕言慷慨激扬地喊道：“我知道，你们被这个世界的一切削去了皮肉，磨去了骨头，但是没关系，你们是男儿。你们要记住，每一个男人的骨头里，都该有丢不掉的骨气！力拔山兮气盖世，我们天生就拥有比女人更强的力量！可为什么，我们就只能成为女人的附庸，在女人堆里面苟且偷生？”

“丢人！”陈慕言大声喝道。“男儿当立于天地之间！我们是这天地间的脊梁！”

“昂扬七尺，亦可是潇洒少年！我们有着属于男人的气概与豪迈！我们有着属于男人的义气与浪漫！”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战场，永远是属于我们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明明有着更强的力量，更快的速度，却为什么要做被拔光了牙的狗！我们不是狗，我们是狼！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你们何甘窝在这里，做那吃屎的畜生！”

“怒发冲冠， 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 仰天长啸， 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 白了少年头， 空悲切！是男儿，当随我建功立业！是男儿，当随我奋勇杀敌！是男儿，当立于天地之间！三十年后，你们难道不想站在儿孙面前，对他们说，看呀，这就是爷爷当年为之奋战过的国家，这是爷爷用血肉建立起来的国家，这是爷爷的英魂所铸的国家！壮志饥餐胡虏肉， 笑谈渴饮匈奴血，敢挡在我们面前的一切敌人，我们都要敢于将他们消灭！这，才是我玉兰的男儿！”

陈慕言一口气说完，剧烈地喘息着，他这一番话，只来得及做一个大致的腹稿，从刚开始说出口的时候，就只剩下了一腔热血，所有的话都只是自己的肺腑之言。然而，等到他说完的时候，所面对的，却并不是群情激奋的人群，而是一张张冷漠的脸。

女人们冷漠地看着陈慕言，因为她们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这个男人简直就是异想天开，男人凭什么上战场？男人凭什么比女人强？

而那些男人们，也都处于一种懵懂的状态，他们只知道刚才那个男人说了一番让自己每一个毛孔都打颤的话，但是他们却并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够回应那种感觉！

直到人群中，有人喊道：“不错！男儿当立于天地之间！”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那个喊话的人看去。只见那喊话的人，一身邋遢的装扮，毛发四散，上面沾满了污垢，除了身材较好，身上的肌肉线条充满力量感之外，毫无特点。

然而此刻，他的声音，在陈慕言听来，却如同天籁！

陈慕言再度朝着人群喊道：“你们想不想脱离现在的生活，将曾经踩在你们身上的女人，踩在脚下！”

这一次，再没有让陈慕言失望。

“想！”

陈慕言的眼眶中，已经满是泪水，他激动地声音已经有些发颤，但还是咬牙忍着泪水喊道：“你们凭什么能够将她们踩在脚下！想要将她们踩在脚下，就要比她们更强！”

“那就比她们更强！”人群中那个声音大声喊道！

“更强！”

“更强！”

人群的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那些原本还在冷漠地注视着一切的女兵们，此时的眼中充满了惊恐。她们之所以敢站在这里，敢对着数倍于自己的男人耀武扬威，只不过是因为这群男人从不知反抗而已。而现在，当一只只吃肉的恶狼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当一只只恶狼的嘴里面重新装上獠牙的时候，没有任何生物，能够在这强大的力量面前毫无恐惧！

陈慕言对着玉京遥遥一指，“现在，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玉京的女皇，现在正面临生死危难，玉京的十几万百姓也正处于水火之间！现在能够救他们的人，就只有我们了！”陈慕言振臂一挥，“拿起武器！证明自己的时候到了！”

在一片呼喊声中，带队的女兵将校场上的男の奴重新带了下去。

何雨晴看向陈慕言，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今天说的话，算是将所有的女人都得罪了。”

陈慕言苦笑道：“但是这却能够救下那个最重要的女人，不是么？”

何雨晴白了陈慕言一眼，没有说话。

陈慕言看向被带走的人群，疑惑道：“你们准备怎么做？将他们带到哪里？”

何雨晴呵呵一笑，“还能带到哪里？当然是和往常一样，送到最前面，用来消耗敌人的弓箭。”

陈慕言顿时皱起眉头，“说了半天，我刚才的话算是白说了？”

何雨晴耸了耸肩，“嗯，不算白说吧，至少他们在送死的时候，会更加卖力一些。”

陈慕言大喝一声：“胡闹！我是要让他们真刀真枪去打，去杀，去拼的！”

何雨晴被陈慕言这一声怒喝吓了一跳，等到回过神来，便冲着陈慕言反问道：“那你要怎么样？”

陈慕言呼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我要让他们上战场，和正常的士兵一样作战。”

何雨晴盯着陈慕言的眼睛，在确认陈慕言不是说笑之后，她才说道：“可以，但条件是，我只管我的兵，他们我可不管。别到时候临阵脱逃，反过来害的我的兵也一起溃逃。”

陈慕言咬牙道：“一言为定！你管你的，我管我的！”

何雨晴看了看天色，“事不宜迟，最多还有两个时辰，我们就要整装出发，两个时辰的时间，我倒是要瞧瞧，你怎么让这群乌合之众，变成五万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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