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上路（2）

没有想象中的枷锁和铁链，这个世界的流放似乎就是一种“站起来自己走”的方式，让被流放的人到达指定的地点。这倒是和当初那些炮灰主动上战场送死有异曲同工之妙。似乎这个世界的人，在这一点上，有着一种十分特殊的执着。

这次被发配西南的人有两百多，其中绝大部分倒是女的。听说是一伙强盗，上个月被一锅端了，都有命案在身，原本是死定的，但是玉京危机的时候，都上过城墙，算是立过功，便做了个发配的安排，免去死罪。

除了那些强盗，还有不少别的，有脑子一抽从商会的账簿上少写了一笔，还以为别人瞧不出来的账房；有跑去宰相府偷翡翠痰盂的大胆飞贼；有拐走十六名少年的女骗子……

反观男人这边，罪名就简单多了，有的是偷窥主人家洗澡，有的是和家里的小姐有一腿，有的是做事的时候手脚不干净，偷了点零用钱。这样一对比，陈慕言就觉得，男人这边真是太善良了！

不过要是把自己这个伪造圣旨、私自调兵的重犯算上，男人这边的平均值倒是和女人那边差不多了。

一路上没什么特比的事情，善法可陈，不过陈慕言倒是凭着从另一个世界带来的巧嘴，逗得不少女人们开心无比。由此，陈慕言和山寨女老大慕容秀的关系倒是比旁人进步得更快几步。

慕容这个姓氏，在陈慕言听来，就感觉有些可怜，自己看过的故事里面，所有姓慕容的，就没有一个是主角的，要么是非常厉害的反派，要么就是十分重要的配角。

慕容秀是昔日北府慕容世家的后人，只是后来家道中落，不得已才会想着来玉京谋生。可惜慕容秀的奶奶混得太差了，险些连女儿都养不活。到了慕容秀老娘这一代，就已经落草为寇，上齐凤山做了山大王。

原本齐凤山距离玉京颇有些距离，且山路难行，官府也不想说非要去剿匪什么的，可惜慕容秀的运气实在不好，北宣王看中了她的山头，藏钱藏兵器，自然就要将她送到牢房里面。故而在对抗禁军的时候，这伙人格外卖力。

慕容秀和陈慕言算不上一见如故，陈慕言只是拿出自己习以为常的客套，但是慕容秀是个直性子，面对这个不但不害怕自己，还能和自己谈笑风生的男人，她是格外喜欢的。

“我瞧你会点皮毛功夫？”某一天，坐在一起吃饭的慕容秀朝着陈慕言问道。

“嗯，算是会一点吧，但是没明白是怎么回事。”陈慕言没有撒谎，虽然他隐约摸到了一点门槛，但是想要跨进来，实在是千难万难。光靠那天晚上一个若有似无的梦境，实在是不成事。

慕容秀哈哈笑了笑，“要不要学我们慕容家的家传绝学落叶刀？”

落叶刀，陈慕言这段时间可常常听见。相传，是慕容先祖在冥牙岛学艺归来之后，自创的一种刀法，相传能够“一刀尽，落叶三分”，就是说一刀砍完了，落叶能够被分成三份。当然，考虑到古代三六九之数都是虚数，就可以理解为，只需一刀，就能够将一片落叶分成许多份。

不过到了慕容秀这一带，这套刀法就算是大打折扣了，她就只能一刀过去，将落叶一分为二，稍微有点本事的刀客，都能够做到。

但是这并不妨碍陈慕言想要学这套刀法。所谓技多不压身，陈慕言好不容易能够学会一种真正的武学，他岂会错失良机！

“我当然要学！”

于是，慕容秀和陈慕言除了赶路之外，还要挤出时间来，一个教，一个学。

“落叶刀，讲究的就是一个【快】！”这边是草地，慕容秀可找不到一片落叶来做演示。她只能捡起一片枯草叶，来做演示。只见她手起“刀”落，不过一瞬，枯草叶已经一分为二。

陈慕言练落叶刀已经有几天了，但是让他来劈这片草，他只会将草叶打飞，无法直接从中劈断。这就像是某个力气很大的人，能够一拳将一片木板打碎，但是却无法打碎一片卫生纸一样。

要是真刀，陈慕言或许还有一分信心，可是身为罪犯，他手中的，和慕容秀手中的，都是慕容秀手下人临时做出来的简易木刀。木刀劈草，在慕容秀的手中看起来十分简单，但是轮到陈慕言自己上手的时候，却总是将草打飞。慕容秀只在一旁看着，也不打扰。

忽而，停在山腰休息的队伍中有人喊了一声，那人的口音很重，陈慕言也猜不出他那一嗓子到底喊了什么。

不要紧，很快，一名官差就大声喊道：“小心！有贼徒！”男人们立刻往相反方向跑，寻求庇护，而女人们则聚在一起，形成一个防御圈。慕容秀连忙冲向人群，一边喊话指挥，一边跑向前方，她想要看看，是谁会这么无聊，袭击被流放的犯人。

通常来说，押送犯人的队伍，只有两种可能会被袭击：最大的可能就是劫囚！

可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慕容秀早就已经打听过了，这些人里面，就没有一个能够有价值被劫囚的。

那么还剩下一个可能：杀人！

可这也说不通，这群人怎么会招惹上千里迢迢跟到这里来的仇人？真要动手，出了玉京就该动手了！

于是，慕容秀想起一个人来！

陈慕言！

她朝着远处看去，一队古怪的士兵正在结队，似乎并不着急冲上来。

有人疑惑道：“那些东西……怎么看着不像是人！”

这一下可让人群一片骚动！

有人附和道：“是啊是啊！你们瞧，哪有人的腿这么细的！还有那腰，就跟骷髅一样！”

又有人说：“你们瞧！刚才那边那个，是不是直接把身子转了整整一圈过来了？！这……这哪是活人能够办到的事情啊！”

众人越说越是玄乎，有些女人别的地方胆子很大，可一遇到鬼神之类，便吓得腿软。

终于，官差里面有人喊道：“是木甲兵！”

而后又有人喊道：“真的是木甲兵！是血甲门的人！”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往上看去，竟然看见天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轿车大小的木质老鹰！

那些木甲兵在山腰位置，看不太真切，但是这老鹰在阳光下，色泽材质倒是清清楚楚，这分明就是一只木鹰！

陈慕言蹭到慕容秀身边，小声问道：“这血甲门是什么情况？这木甲兵又是什么情况？”

慕容秀摇摇头，“我是做山贼的，江湖上的事情只知一二，只知道当年铁甲门出了一位能工巧匠，竟然能够造出一种犹如活物的木甲出来。只是后来不知为什么，被卷入三龙争珠的战斗中，惨遭灭门。后来其后人改铁甲门为血甲门，以血咒养木甲兵，凶名赫赫。”

“三农珍珠是个什么鬼？我只听说过三农政策。”

只是此时哪里还有时间解释，天上的木鹰一声嘶鸣，不远处的木甲兵便全都动了起来！它们也不知从哪掏出兵刃来，直接朝着人群冲来！

几位官兵上前阻拦，这边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快跑呀！”，所有的犯人全都一哄而散！

慕容秀眼睛一亮，一把抓住陈慕言说：“跑！”

趁此良机，直接逃走才是王道！否则到了蛮荒之地，十个人里面未必能够活下来一个人！

可陈慕言不是真囚犯啊！

他原本并不想逃走，但是慕容秀可没管这么多，她还以为是陈慕言因为害怕两腿打颤走不动路，索性直接扛起陈慕言就走！若论身材，慕容秀还比陈慕言矮了半个头，但是把陈慕言扛起来的姿势，就和扛了二十斤米一般，轻松自在，甚至还能一跳三米远！

慕容秀朝着周围喊道：“分开跑！河阳集合！”

众人一哄而散。

陈慕言就这么被慕容秀带着，一路狂奔，差不多跑了二十多分钟，饶是慕容秀练家子的体力，也已经架不住了。她索性将陈慕言放在地上，自己缓缓调息。

陈慕言默默叹了口气，现在是假囚犯，成了真罪人了，也不知道流放私逃是个多大的罪名。

还没等慕容秀调息好，只听天上又是一声嘶鸣，二人抬头一看，那木鹰竟然跟过来了！

慕容秀心说果然和这陈慕言有关！她呼出一口气，索性往地上一坐，等在这里。

陈慕言疑惑道：“不跑了吗？”

“跑不掉了。”慕容秀笑着说，“木甲是永远不会累的，但是人会。我们要是没有办法摆脱这只老鹰，就是活活累死，也跑不出它们的追踪。不如保存体力，会会它们！”

陈慕言笑着说：“我也来！虽然刀法还差点火候，不过总的来说已经算是有模有样了。”

慕容秀轻哼一声，“你那种水平，说你三脚猫都算是夸你的。”

正说着，树丛之中响起沙沙声，一个土黄の色的木甲兵手持双刀，从树林中一跃而出！慕容秀从地上一滚，到了木甲兵的脚下，直接一脚踢在木甲兵的腰侧，将这木甲兵的腰一脚踢断！这一滚，虽说样子不怎么好看，但是却十分实用。

她拿起双刀，掂量了一下，看向紧接着窜出来的第二名木甲兵。

她笑嘻嘻地看着木甲兵对陈慕言说：“小子，看清楚了，这可是难得的实战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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