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时，学过一篇《氓》的文章。

当时，在理解完全篇大意后，发现男主人公真的是个屑。在女主人公尚且年轻漂亮时，就追求她与她共同沉沦在爱情中，但当女主人公年老色衰时，就嫌弃厌恶。照目前这个情况，李歆诗与秦环荫差不多就这关系。

李歆诗爱慕秦的才华，在千方百计讨好秦后让秦堕入爱河无法自拔，并在虚情假意中沉沦，然后李假借爱情为由骗走了秦的研究成果，秦得知其狼子野心要与李打官司，不料李先下手为强将秦残忍肢解杀害，抛尸湖中。

怎一个冤字了得！

非常耐心地将上述的话陈述给小虁听，在我怀中哭得带雨梨花的小虁也逐渐平复了心情，毕竟刚刚小虁只身一人，喊人没人应，叫爹爹不灵，又不会游泳，只能在岸边干着急。

我摸了摸她的头，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好啦，这不没事儿嘛，我又回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也讲清楚了，那女鬼拉我入水是想和我单独交谈，该嘱咐的事也嘱咐清楚了，然后她就放我走了。喏，毫发无损。”

“可是你刚才把人家丢出去，摔的我好疼……”

搞了半天，你的关注点——完全不对啊！

“哎，先不说这些了，女鬼给我交代了任务，我得完成。那个小虁，你会托梦之类的法术吗。”

“入梦术之类的吗？”

我点了点头，“差不多吧，能够在梦里面，把一个人给叫到这儿来。”

“行，我试试。”说完松开了我开始打坐施法。

经历了刚刚的事情，我是惊魂未定，不免在心里开始吐槽了起来：有些人，他就是正人君子的模样，你说他好，似乎不对，你说他坏，还拿不出证据反而会得罪所谓的“君子”，进亦难退亦难，能不惹就不要招惹。这世上有伪君子但没有真小人，因为我们主观认为不好的就是不好的没必要去装，小人就是小人，完全就是本色出演，害，闲得无聊才会去假装成坏人……

禁不住思路又开始跑偏，还好小虁将我及时打断：“彧，我进入他的梦境了，他好像在附近的酒店——怎么说？”

“还用我教吗？直接把他的小秘密全都抖出来，然后把他从假装追求秦环荫到杀人犯罪的经过详细的、一字不漏的通通说出来。再告诉他，当年的目击证人在缙云湖等他，我不信他不会到这儿来。”

说完，感觉我纠结的内心突然无比的通畅——我管你是君子小人、张三李四、富贵贫贱，犯了罪就应该被制裁。

小虁冥思打坐，双手伸出食指紧贴太阳穴，嘴里念念有词，全身发出淡蓝的光。湖底的环荫露出水面，向我们的方向游来。

“差不多了吗？那个王八蛋来了没有？”学姐是真的等不及要复仇了。

“来了。”一旁的小虁仍在冥想，“他已经被我吓醒了，着急穿上衣服，已经出门了。”

学姐，停在了岸边，却不知为何，对小虁产生了好奇，“小姑凉，你会法术？你也不是普通人？”

小虁睁开了双眼，循着声向前方看去，盯着环荫不足十秒，眨了眨眼睛，突然一脸的羞红：“天哪，好漂亮的姐姐。”

由于小虁真实过头的反应，不由得惹人一笑，“小姑凉真会说话。来让姐姐摸摸头。”

小虁特有“尊严”的支开了环荫的手，完全忘记了刚才被环荫猛追的场面。

“我才不是什么小姑凉，我已经三百岁啦。”

听到年龄，我吐了口老血：糟了，忘记叮嘱她不要跟外人吐露自己的真实信息了，完了，露馅儿了。

三百岁的年龄，惊得环荫从湖中跳了出来，连声质问小虁：“三百岁？你是认真的吗？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活了三百年？你是我的同类吗？你是神么？”

小虁面对一连串问题，显得有些慌乱，不由得看向了我这边，我也没辙啊，只能看怎么糊弄过去了。

“学姐，她叫小虁，是个有道行的神兽，你看她名字是夔州的夔不是葵花的葵就能略知一二了。神兽活个几百年很正常的。”（天哪，我在说神马，这更扯淡了有木有？）

“哦，怪不得，取这样的名字，还有这样一对可爱的小角，这就说得通了。”然后手不自觉地开始玩弄小虁头上的角，时不时发出愉悦的声音甚至还有些爱不释手的感觉，“我曾以为这世上没有鬼啊、神啊之类的，都是老人骗小孩儿的，当自己成为厉鬼后我才发现这些原来是真的。所以，请你告诉我，我报完仇后，能有归宿吗？”

我能看出环荫学姐作为厉鬼的无奈。自己被人迫害成为厉鬼，害人者却毫无报应，自己作为厉鬼复仇，怎么说都是罪孽深重。她的眼里充满了无奈与悲戚，毕竟她生前是一个善良的人啊。

但小虁还是老老实实的说出了实情：“按照地府规矩，若人成为鬼无法被无常缉拿，轮回不得入人道；若犯下害人罪行，得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轮回。简而言之，最好的情况就是来世当个富贵人家的宠物，最坏的情况就是永生永世受刑狱之苦不得轮回。”

环荫听完垂下了头，头发跟着落下挡住了她的眼眸，颤抖的嘴唇将话语吞回肚子里，许久，又缓缓开口，“你是说下十八层地狱对吧，听你的语气应该是真的……其实吧，我也想过很多我的下场，也猜的八九不离十，反正都是要下地狱的，已经无所谓了，只是我到阴间能看见我的父母吗？”

“小姐姐，你的父母难道也……”小虁欲言又止。

“几年前的事了，他们都已经去世了，差不多两三年了。”

“两三年了？”小虁无奈地摇了摇头，“投胎是一件很快的事，虽然你们一年就是我们一天，但毕竟你父母去世这么多年可能早就投胎了。想再看到你的父母，我没有办法……”

不知是释怀了，还是坦然了，环荫一扫刚才的温柔与忧愁，脸上逐渐变得坚毅而无畏。诚然，在她的心里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我虽然没怎么插上话，但一直在密切关注附近的情况。慢慢的，不远处的小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声与跑步声。

果然，那个畜生一听到有人知晓他的秘密，马上就屁颠屁颠的赶来了，真亏他还在附近的酒店没走，不然不把他给累死。

“那个，学姐，那人已经来了，我们就先走了，剩下的事就看学姐如何定夺了，是生是死是去是留，我们决不插手。小虁的结界还在，没人会发现，顶多明天的新闻会报道李歆诗不幸溺死湖中、医学界的损失什么的。”

“行，我会来结束的。”

有时，一句话便是永远。

我和小虁潜入不远处的小树林里，但依旧保持在结界的范围内，远远的观望二人的行动。

那李歆诗跑到湖边，仍旧十分警惕，窥视了一眼湖边的情况发现只有一个女生时，便放心的走上前去准备搭话。

“请问同学是你把我叫到这儿来的吗？”

没有回答，环荫直接转过头对准李歆诗，李歆诗猛地发觉是一个死去很久的老熟人，吓得花容失色，一屁股软瘫在地上，连逃跑的力气都被吓没了。而环荫学姐顺势用头发缠住了李歆诗的双脚和双手，让他动弹不得。

她慢慢的将他拖到身前，高高在上的俯视坐在地上被吓傻的可怜虫，冷冷地打了声招呼；“你好啊，李歆诗先生，最近过的好吗？”

李歆诗吓得浑身发怵，眼睛瞥了一眼环荫后立马低下了头，浑身哆嗦：“你……你……是人是鬼？这不可能啊，你不是很早以前就死了吗？”

环荫一脸的微笑，蹲下身子，直勾勾地盯着李歆诗，“那你在看仔细点，我可是一直记得你的脸啊！”说完，刚刚还是一副美人脸瞬间变成泡在水里多年的水尸脸，吓得李歆诗又是一阵尖叫。

“救命……救命啊……别杀我，环荫，求求你，你听我说，我不是……”

“够了。”环荫怒目圆睁，“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今天就要拉你下地狱！”

一声怒吼，湖面惊起阵阵涟漪，四散开来，随后逐渐形成一个巨大漩涡，发出轰隆的声响。天空顿时阴风阵阵，卷起千片叶，吹得直叫人睁不开眼，而环荫的身体缓缓浮起开始朝着湖里漩涡中心飘去。

李歆诗整个人被风刮得不成样子，在地上挣扎着翻滚，大喊救命却于事无补，死到临头还在求饶，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对环荫的伤害到底有多深！

只见李歆诗被一点一点的拉入漩涡的深渊只剩下一个头露在外面时，突然从地下冒出两个吐着舌头的小姐姐，一个一身黑，一个一身白，全身黑的用锁链捆住了环荫学姐，全身白的用锁链慢慢将李歆诗从漩涡中拉了出来。

“不好，是黑白无常，而且是泰山王手下的黑白无常。”小虁一眼认出了那两个神秘人的身份。

“啥？黑白无常？难道他们是来抓厉鬼的吗？这不就把环荫学姐的计划破坏了吗？”我二话不说就从树林里钻了出来，操起钟馗给小夔的剑就要上去干架。

“你这个时候犯什么傻。”小虁跳出小树林，一把拉住了我，“那是泰山王手下的黑白无常，你想跟她们动手就是与十殿阎罗作对！”

看着被捆住的环荫发出痛苦的哀嚎，看着那个杀千刀的混球被一点点的救出，我心中的怒火在逐渐燃烧。

“厉鬼，休得挣扎，吾乃黑无常，汝犯大罪，不得超生，随我入狱，接受审判。”黑无常念完口诀，锁链束缚的更加紧实。

环荫因为锁链对身体的摧残，愈发的痛苦：“你们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阻止我杀了这个畜生。你们凭什么阻止我！你们难道不知道我是因为这个王八蛋才变成厉鬼的吗？”

黑白无常没有回话，环荫却因此更加怒火中烧。

“当年我死后，你们不来拉我下地狱，现在我杀一个人渣，你们却来阻挠我，你们算什么东西。啊？你们算什么东西。”

面对环荫的质问与挑衅，黑白无常面不改色，仍旧例行公事。

我，不能再旁观了。

“你要做什么，我绝不允许！”小虁死死拽住我的手臂不肯松开，“我也没想到无常会来干涉，他们一直放任环荫不管，我还以为不会介入此事，没想到，竟然会这样……”

我不能接受，一个现实中的杀人犯，要是连鬼都不能制裁他，谁来偿还环荫一家的性命。

大喝一声，我挣脱了小虁，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带着满腔的怒火，挥舞剑鞘将白无常的锁链劈成两半。

“凡人，你……”

来不及听她的惊讶声，我直接一头撞在了李歆诗的头上，使出全力将他压入漩涡底部，和他一起陷了进去。

“钟彧！！！”——“学弟你！”

我看到环荫一脸的震惊，或者是我看错了，是一脸看傻叉的表情。心想着一连两次要钻湖底，还真是有趣。

但事情还是没能向我想得那样发展，终究反转了。

“我怎么能把学弟你也掺和进这堆破事里，好歹也是我的恩人啊！你叫钟彧是吧，这是我最后的力气了！”

说完，环荫迸发出最后的力量，用头发将我缠住，奋力将我甩了出去，腾空的我看见气愤的白无常一副想杀了我的模样，然后沉重地摔在了岸边。

此时，黑白无常联手将环荫牢牢捆住而环荫为了救我失去了反抗的力气，筋疲力尽，跪在了湖面上。

湖面的漩涡开始退散最终归于平静，肆虐的阴风也渐渐悄无声息，环荫抬起头来，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我，发现我也在目视着她。那一刻我们明白彼此成为了彼此的傻瓜——为一个值得信赖的人拼命，我绝不后悔。

我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最终，环荫被一点点的拖入了地下，没有怨恨，没有痛苦，心甘情愿，心安理得。

接受了环荫的结局，接下来是该怎么面对小虁的疾风骤雨了。

“钟彧！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都做了些什么，你把白无常的锁链给砍断了，她肯定会把这件事上报给泰山王的啊！”

“切，你打了半天酱油我还没说你。”

“你……”小虁一下子就拿我没办法，坐那儿生闷气，“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我站起身来，在明亮的路灯下，没找到李歆诗沉在哪儿了。但我总感觉少了点什么问了问正在生气的小虁，“阎萝王大人，怎么才能到阴间去呢？”

小虁嘟了嘟嘴，轻哼一声：“我没用，我打酱油的，你有本事自己去啊！”

不行了，得低头了，“这次是我不对，或许泰山王知道了要找我麻烦，我得找到钟馗，把事情的始末全交代清楚，不然你我都得遭殃。”

“那行吧！不过，记得在我父亲面前多夸我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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缙云湖事件告以段落，针对这件事，地府紧急召开十殿会议，泰山王本想先发制人狠狠打压一下阎罗王的嚣张气焰，没想到老油条阎罗王将事情怪罪到泰山王不及时抓捕厉鬼，全事因其失职所致，驳得泰山王哑口无言，至于为什么会失职，泰山王以请求言和为由不给予深究。最后的结果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至于环荫，听说由阎罗王亲自出面审讯，综合处理后结果如下：“犯人，秦环荫，以厉鬼之身残害人世，按地府例律，罪当入十八层地狱，今念其生前忠良，残害之人亦杀人之人，故，罪当入狱三载，刑满入人道。”

听到判决的我，别提有多高兴，恨不得去寝室供奉一个阎王爷。虽说钟馗还挺满意我的表现，但是对小虁却有一丝的不满，说她太死板，要不是我美言了两句，哎，小虁得受屁股开花之刑咯。

在环荫入狱之前，我恳求钟馗让我见到了环荫最后一面（此时小虁在阎府不多赘述）。

“你怎么也死了。”环荫大吃一惊，一脸白救的神情。

“我是阎萝王的接引人，可以自由出入阴间。”表明了一番身份，环荫才松了一口气，在调查了她的父母，发现她的父母一直是植物人的状态后，我放下了最后的顾虑，问道：“你见到了你的父母，对吗？”

她哭了，哭得很开心，不停用手擦掉断了珠的眼泪。

“是的，我见到了，他们在奈何桥头，不停喝着孟婆汤，因为他们始终忘不了我的名字，忘不了想要再见我一次的心愿。”

说完她哭得更大声了，满怀感激与感动，虽然在哭，但是很幸福。

简简单单又聊了几句，在祝福了我之后，头也不回的踏进了狱中。

来生一定要再做他们的女儿，用尽全部去孝顺他们是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到这儿，故事才算真真正正的结束了。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会想现在的环荫学姐是否又和她的父母重聚，是否已经开始了一段没有痛苦而且充满幸福的新的人生，是否再见到时，是一个快快乐乐的小女孩，有吃不完的糖果，有数不尽的朋友……

（缙云湖畔的倩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