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轮廓很有辨识度。

高高的，胸口鼓鼓。

……

爸爸绕完第四圈的时候贪食蛇的尾巴已经没有了，那两个在第三圈跟上他的叔叔不在身后。

取而代之的是姐姐。

爸爸再次走过荣光堂的入口，姐姐离开电话亭，跟上爸爸的脚步。

姐姐的穿着和上周不同。

翻领牛仔服，短裙也是牛仔布。

她挺胸走在爸爸身后，爸爸有一点佝偻。

隔着街看，他们有点像杂志里的人类退化图。

姐姐的腿比爸爸粗。

……

我等他们走到路口，左拐进荣光堂围墙与咖啡馆之间的小巷后才蹑手蹑脚的追过去。

事实证明这是个错误。

我显然错过了什么。

我看到的只有爸爸一个人继续往前走，而姐姐被落在身后，她双手揣进上衣的兜，已经达到目的似的转头。

我大半张脸刚好探进巷口。

来不及躲。

姐姐一眼就看出是我。

今天的姐姐好随性的扎着头。

一半散开，一半绑着。

两边的侧脸是不同的风格。

有点像漫画里的角色。

她走出被围墙和咖啡馆挤出的小巷，而爸爸已经走到巷子那头，很快就看不到了。

“你干嘛呢，小梅毒。”

雨停了，姐姐的声音像雨后的空气。

“我在跟踪你啊。”

之前我就想了，扯理由真的超没幽默感。

“跟踪我啊……”姐姐果然笑了。

“姐姐在干嘛呢？”轮到我来问她。

“我在买药呀。”姐姐松松的答。

“买药？”

“我有病，要打针的。”姐姐做了个注射的手势，随即拍了拍上衣的小口袋，意思是药就在这里啦。

我模模糊糊的点了头。

药是找爸爸买的吧。

这样啊。

“是那个淋病吗？”

第一次见面姐姐就说她有淋病了。

是买治疗淋病的药对吗。

跟在爸爸后面。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

爸爸印那些治疗梅毒跟淋病的广告，得这两个病的人就来找他。

简单的因果。

原来爸爸是卖药的啊……

可印在小广告上的地址并不是荣光堂这里啊。

而且就算是在这里，也用不着边走边卖吧，不能摆个小摊什么的吗。

唉。

好复杂。

我仰起脸看姐姐。

姐姐的样子跟印象里有一点变化。

眼睛似乎小了一圈。

嘴唇也掉色了，没上周见到时那么润泽。

鼻子两边竟然出现了一些淡淡的斑点。

虽然整体看上去还是姐姐……

总觉得是铅笔画和钢笔画的区别。

“是不是觉得我变丑了？”姐姐弯下腰，一副不在意样子把脸上的斑点挤给我瞧。

我说你确实没有上一次漂亮。

说完我就后悔了。

要是这么跟舞舞讲话她绝对气炸。

可姐姐却好赞同的点头了。

器量果然不同呀。

“这才是我本来的样子，”她揉面似的揉动自己的双颊，都快把自己揉成一只吊眼狐狸了，“姐姐我呢，每个月都要丑上几天，免得把我自己美死了。”

说完，她噗的一声被自己逗笑。

她一笑，

我的内疚就化了。

“你刚问我什么？”姐姐直起身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上衣跟裙子间露出一截肉白的腰腹。

“你买的药是治淋病的吗？”

“不止呢……”姐姐望着荣光堂外的大梧桐。

掉光叶片的老梧桐，枯枯的指头捂不住下过雨的天空。

“不止？”

“这药什么都能治。”

说着，姐姐把放在上衣口袋里的东西转移到裙边有拉链的兜里。

动作很快。

我只瞟到一眼包装。

“？”

那根本不是药。

而是随便哪个超市都能买到的小袋跳跳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