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舞问我住在哪。

我告诉她是一个叫做黑河内的酒吧，堆杂物的房间，有一大半埋在地下。

“……我可以去吗？”

“你去干嘛？”

“……去住啊。”

“住我那？”

“……嗯。”

“可你有家啊。”

这里不就是么。

我指了指地下。

舞舞却说她不想和死人待在一起。

……所以她怕死人啊。

“丢丢脸哦，”亏你打过那么多狗。

“这哪里丢脸啦……难道你不怕？”

对啊，

我不怕。

为什么要怕。

“你知道他死了吧，死掉的人什么都不能做了啊。”

只有活着的人才有办法欺负你呀。

这么简单的道理。

我还以为你懂呢。

“算了算了，跟你说不通……”

舞舞学小棉被那样压在我的身上。

好几次我想掀开她，她都说等一下，等一下。

她靠着我是没啥啦，但我靠着马桶背呀……

时间长了超级痛的。

被她爸弹飞的时候最先摔到地上的就是我的后背。

……

“干嘛这么小气，”

舞舞仍然没有放弃跟我去黑河内的事情，

“我就去你那住几天，这也不行？”

“不是行不行，”

我说你根本没有见过那里，

“那里还没这个厕所干净……而且只有一张沙发，只有一张你知道吗，里面的弹簧还刺出来了……前后左右全是东西，摞的超挤，透不过气，你要是去了，我们就得有个人睡到地上，那个人多半是你，老鼠绝对会咬你的，信不信，我用我的刀跟你赌。”

舞舞真让我搞不懂，

这个家有厨房，有空调，还有热水器跟电冰箱。

更重要的是——

这些全归舞舞了。

有什么不满意……

“我不管！”舞舞加大压在我身上的重力，“反正我不能跟死人住在一起……”

唉。

说来说去还是这句。

不想跟死人住在一起。

“还不确定你爸爸是不是死了呢。”

要是又一下子坐起来……

所以当务之急是出去确定。

我推开身上的舞舞。

“……我也去。”

舞舞用力捏住我的手腕。

她不想被一个人留在卫生间里。

也行。

……

“要开门了哦。”

“嗯。”

我听到舞舞深呼吸。

……

确认的结果是没有第二次奇迹。

她爸真的死了。

沉沉的压着卧室门。

推门的我们费了好大的力气。

卧室的白炽灯一闪一闪，一下明一下暗。

脏脏的地板。

舞舞的爸爸穿着白衣，仿佛裹着面皮的饺子泡在一滩打翻的酱油里。

死倒是真的。

我用了好多方法确定。

……

眼下的问题是舞舞不想和死人住在一起。

那句话怎么说的——

眼不见心不烦。

把他弄到她看不见的地方就行了。

我的视线很自然的贴上客厅的暗白色冰箱。

冰箱让我想起赵本山的小品——

三个步骤把大象装进冰箱里。

一，打开冰箱，

二，放进大象，

三，关好冰箱。

一和三都很简单。

问题是二。

大象是活着的，可以自己走进去。

而舞舞的爸爸死了，搬不动，试了几次都不行。

就算搬得动，冰箱也没那个体积。

还有一个办法是直接把她爸爸从卧室窗口扔下去。

舞舞的家在四楼。

可舞舞不同意。

她说那么做绝对会被发现。

她好不容易才死了爸爸。

她想维持那种其他人都以为她有爸爸的日子。

或许所有有父母的小孩都做过这样的梦吧。

自己的父母消失掉，而全世界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

那种自由。

……

我的头开始痛了。

舞舞的爸爸这么巨大。

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彻底不见呢。

正愁着。

忽然摸到口袋里姐姐给我的手机了。

如果有神的话，她一定在用这种方法提醒我吧。

姐姐的妈妈，

那条冻冻的手臂踩着弹弹的跳板噗通一声跳进我的脑海里。

对啊！

我拿出红红的手机，在舞舞面前炫耀的晃了几下。

我说舞舞，其实我认识一个好厉害的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