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包和舞舞是朱海军的同学。

五年级的时候，他们的班主任让班上的大家以三到六人为单位组成课外兴趣小组。

没人愿意跟朱海军一组。

没人愿意跟哭包一组。

也没人愿意跟舞舞一组。

结果他们三个就成了一组。

……

舞舞有一个传说。

说有一天，舞舞和另一个同学在街上走，看到一条毛卷卷的狗绷着身子弓在路旁拉屎，浑身颤抖，估计拉的特别用力。

舞舞跑过去，一脚把那条屎拉到一半的狗踢出几米。

然后笑着跟旁边的同学说，我操，你看到没有，那条狗把拉到一半的屎条吸回去了。

同学就跑去找老师告状。

于是全班都知道了。

舞舞成了大家口中“心理有点问题”的学生。

老师表现的很担心，不停找她谈话，她的爸爸也被喊去学校了。

老师问她为什么那么做。

她答因为以前被狗咬过，讨厌狗，而且那条狗在路上拉屎，污染环境。

我说这种话一听就是假的。

舞舞也点头。

“但那个猪逼老师居然信了，还说什么可以理解但用脚踢小动物实在太过了。”

她特喜欢用“猪逼”骂人。

她说那些问她为什么踢狗的大人一点勇气也没有，明明没有做好接受实话的准备，却非要知道回答，她不得不编出一个他们能够理解的理由配合他们。

“一群猪逼。”舞舞叉着腰。

后来我问她为什么踢那条拉屎的狗。

她虎口朝下，用手指和手掌仿出一条狗的样子，“狗拉屎的时候不是弓起来的嘛，肚子那里有一个往上的弧，看着很好下脚。”

我想象了几秒，表示赞同。

一条向上弓起身体的狗确实会给人一种“快来踢我”的氛围。

说到底还是狗和大人的错。

……

舞舞也是十二岁。

我们身高差不多。

她总扎两根马尾，一左一右。

生气的时候就当着我的面以极快的频率疯狂摇头，两根辫子的尾巴就这样交替打在我两边的脸颊。

舞舞长的很像猫。

尖下巴，大眼睛，两边的眼角往上吊。

嘴巴也不是直的，有点猫嘴那样的波浪。

她老是在生气。

哭包哭了她要生气。

没有狗打她要生气。

游戏输给对面她也要生气。

生气了就要骂“猪逼”。

这个词是跟她爸爸学的，她的脏话都是跟她爸爸学的。

……

我和舞舞是很好的朋友。

我不清楚为什么我们能成好朋友。

也许我们彼此都没有太多的选择。

她老给我买吃的，我陪她去仁和路打狗。

她不喜欢狗，这没什么理由。

……

今年十月她换完了最后一颗牙。

为了庆祝，她咬了一口我的胳臂。

也许讨厌狗的人终究也会变成狗。

我觉得这是句很棒的话，但要是当面告诉她肯定又会被她摇头抡辫子打。

……

我们关系好还有一个原因——

我们交换秘密。

一个秘密换一个秘密。

我爸爸让我贴广告，这是我的秘密。

她爸爸跟她玩游戏，那是她的秘密。

她爸爸的游戏叫“五四三二一”。

每次我看到她用奇怪的站姿站在街机厅里，下身凭空往前顶，一只手攥着屁股上的布料使劲把裤子往后拉，我就知道她爸爸又和她玩游戏了。

那游戏没有想的那么有趣。

她爸爸让她脱裤子趴着，用镊子把一枚打火机烧过的一元硬币放上她的屁股尖，然后五四三二一的数，如果她忍住没动，硬币不掉，就算她赢，否则第二枚继续。

……

我带着姐姐的手机在仁和路转了一圈。

十二点刚过，总算在超级英雄见到舞舞。

她坐在一排水果赌博机的中间。

能坐着就表示这几天她爸爸没有跟她玩游戏。

她正弯着腰卷一边的裤脚。

见我来了，她气气的憋了嘴，说操，我被一个狗咬了，等下陪我报仇。

我一歪头就看到她脚踝上的伤口。

已经止血了，一些透明的东西正从里面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