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愣着!”
耳边蹦起舞舞的喊叫。
她的反应比我快上几秒。
我拔起双腿。
我们开始追逐。
舞舞很快被我超过。
她像轮胎爆掉的赛车那样单脚跳到路旁。
我撇下她,继续奔跑。
目标哭包。
每抬一次脚,裙子就贴贴的抱到我的大腿上。
……
我知道我追不上哭包。
我的腿永远不会像他那么长。
他踩着风,背影越来越小。
尽头的街口。
绿灯,
他冲过马路。
红灯,
车流相拥,哭包的身影被交错的霓虹吞没。
没有追下去的意义了。
我慢他太多。
我停在街口的十字路。
车水如龙。
……
车一定也是一种动物。
嗡嗡的驶过脚下的马路。
车窗弯弯的印着玻璃大楼闪闪的外墙。
这条路上满是声光。
好梦来大酒店在街对面的远方。
红色描边的电子大招牌顺字点亮。
好。
好梦。
好梦来。
好梦来大。
好梦来大酒。
好梦来大酒店。
黑暗。
好梦来大酒店。
闪。
好梦来大酒店。
闪。
好梦来大酒店。
停顿几秒。
好梦来大酒店。
终于安定下来。
我盯得眼睛发痛。
眼皮背后一排乱红。
酒店门口,
穿的像玩具兵人的高帽门童帮着客人招揽车辆,背后的大厅灯光金黄。
酒店右边是爱乐琴行。
琴行招牌下的滚动屏在讲第五届城市之星儿童钢琴大赛的事情。
参加范围是6至10岁。
我瞄了会,掉头走了。
那边不属于我。
……
我顺着原路,手放进两边的大兜,把嘈杂背在身后。
蝴蝶牙与我一样难受。
我答应它今天有人能捅,但是错过了。
我安慰它,用拇指的指肉。
“没事的。”
不知道为什么。
有一点想哭。
……
我回到二七小路的斜坡,影子在前我在后。
舞舞抱着膝盖坐在坡口。
她一看到我就知道我没追到哭包。
我在她身边坐好。
她什么都没说。
也不赶我走。
我们呆了好一会。
二七小路入口很窄,偶尔有推自行车的人从里边出来。
眯起眼睛,刚才的十字路口远成一团用小指就能盖住的光雾。
“去吃自助不。”
“几点了……”
“八点四十八。”
“……”
“……”
“我得回去了。”
“哦。”
差点忘了。
舞舞的门限是九点。
“来得及吗?只剩十二分钟。”
“……来不及也无所谓了。”舞舞的下巴搁在膝盖上,她一点力气也没有。
“那就不要回去了,我们到金融花园吃自助。”
“……”
沉默。
时间在走。
舞舞乏乏的摇了下头。
“不行,”她说。
“走嘛。”
“我九点前要到家。”
“你不是无所谓吗?”
“……谁无所谓啊,”舞舞垂下脑袋,眼窝抵着两边的膝盖骨,声音怎么也拉不起来,“我当然不是无所谓啊……怎么可能无所谓呢……”
“可你刚才说——”
你刚才说来不及也无所谓嘛。
……
虽然想带舞舞去喝巧克力瀑布。
但要是打破她爸爸的门限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
我拍拍裙子,拽起舞舞。
与哭包逃跑的方向相反,我们选择了另一条路。
……
车来车往。
另一条路也差不多。
我给舞舞拦的士。
无论有没有竖空车牌我都努力招手。
可没有一辆愿意在我们面前停住。
“这条路不能停车吗?”
“……”
舞舞被我拉着走,像个呆呆的木偶。
手机八点五十五。
时间完全不够。
就算拦住的士,舞舞也不可能在九点前回家。
“回去晚了会怎么样啊?”
“……我等会就知道了。”
舞舞惨惨的弯起嘴角,但没有笑。
……
的士不停。
我们往公交站走。
每过一秒,舞舞就离家近几步。
站边有小小的馄饨铺。
带轮子的,可以推着移动。
卖馄饨的阿姨看到我们。
“三鲜馄饨,小朋友。”
她掀开锅,在腾起的雾气后笑笑的说。
夜色和车声中,阿姨的声音像一股暖流。
我拉不动舞舞,她停住了。
“要一碗……”
舞舞断断的说。
她使劲吸着鼻子,努力咽着什么。
像是要哭了。
“能吃葱吗?”
舞舞点头。
“辣呢?”
舞舞点头。
“真了不起。”
阿姨的眼睛笑皱了,带着袖套的手穿过汤锅里的雾。
我帮舞舞接过装在纸碗里的馄饨。
汤里油花点点,小小的葱和辣椒末,薄薄的虾皮浮在上头。
我把馄饨递给舞舞。
“多少钱?”
“四块五。”
我拿出大钞。
阿姨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没有接过。
“对不起啊小妹妹,这么大的阿姨找不开,要不……”
“那就不要找了。”
舞舞忽然开口。
我扭头看舞舞,碗里的热气把她的小脸盖住。
她拿过我手里的一百块,把它放上馄饨摊的案台。
她拉着我跑开。
馄饨汤泼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