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包老早就说想要自杀。

不下二十次吧。

我和舞舞都觉得这主意不差。

如果他真有他自己说的那么辛苦，把自己弄死确实是个办法。

他每周要补七天习，两个摄像头交叉安在他的卧室里，一个请来的家教用一堆超级复杂的动态表以周为单位分析他的成绩。

他爸爸逼他考第一，可他再怎么努力也只有中游水平。

“你这种废物真的是我儿子吗”是他最常听到的鼓励。

还有“你看隔壁张阿姨家的熊晶晶”。

为了保证他的专心，不管学校还是补习，每堂课结束后他都要当着全班的面跑去追任课老师求老师在他的笔记本上签字证明他有好好听讲。

他爸妈定期检查这些签名。

而他因此成了班上的笑柄。

我懒得想象哭包的生活。

也懒得想象那对整天骂他是个废物的父母。

……

哭包确实是个废物。

他嘴里的自杀一次也没实施过。

每当我们说“那你去啊”的时候，他就哭着脸摇头，拿“他们其实是爱我的”或者“我要是死了我爸妈肯定会难过”当理由。

哦是吗。

你死了你爸妈会难过。

哪里来的自信啊。

听你的描述你根本就是你那对有钱爸妈的包袱。

……

哭包常常谈到一个叫做熊晶晶的女生。

是他邻居。

住在他家旁边的别墅里，妈妈叫张阿姨。

这个跟他同龄的熊晶晶总是故意跟他过不去。

每每考试都是第一。

据说她像个不需要娱乐的机器，每天都关起门在房里学习。

更让哭包痛苦的是他爸妈总能在第一时间知道熊晶晶的成绩然后拿回家来和他比。

如果说每个人都有一个宿敌，那哭包的对手该是这个熊晶晶。

不管哭包如何在夜里祈祷，不论周练还是月考，熊晶晶从没拿过第一以外的名次。

我真搞不懂哭包的父母。

第一只有一个。

废物却有那么多。

总有人要当废物的，那为什么不能是你我。

……

我要是哭包啊，就偷偷用蝴蝶牙捅熊晶晶几下。

等她去了医院，我看那个第一她还怎么拿。

……

舞舞让我五点半去校门口接她。

她会和哭包一起出来。

也不知道哭包选了什么样的方法自杀。

决定不了自己的活法，至少可以选择最后是怎么死的。

……

这几天我一直在练蝴蝶牙。

输给朱海军后我觉得好对不起它。

它关在我的袖子里看着我被打。

肯定超憋屈的。

为了弥补它，我已经用它捅了好多东西了。

阿姨的皮包，黑狗，小树枝，泥土，不知道装着什么的垃圾袋，砖缝里的脆水泥，还有停车场的那些车门，我用蝴蝶牙在轿车的侧面画出被风吹起的波浪。

一定要说手感的话——

还是那条黑狗最佳。

开始的几次，我下手很轻，因为担心把它用坏了。

但我一直记着姐姐的话——刀就是拿来用的。

每一道刮痕和缺口都是它战斗过的成就。

这样一想我就好受多了。

捅的时候也敢使上力气。

我在舞舞学校的附近找到一个网吧，在一个没人的位置坐下，用姐姐教我的方法练习单手甩开蝴蝶牙。

网管的态度也变了。

以前穿毛衣跟棉裤的时候他总是凶神恶煞的吼我说不上网就滚出去别在这占地方。

现在他居然舒开眉头跟我好好说话，语气里的友好根本不符合他的脸型。

“把刀给叔叔好不好，玩刀好危险的。”

最后的“的”听起来有点像“哒”。

笑死我了。

我撩开挡住眼睛的头发。

“是我啊。”我提醒他。

结果他想了好一下。

“小妹妹是挺眼熟的。”

“真的吗？”

他信誓旦旦的点头，问我是不是什么伯伯家。

绝对是忘记我了，还在那瞎附和。

之前明明对我吼过脏话。

我渐渐有了一种悲悲的体会——

这套衣服真的让这个世界变温柔了。

……要是我从一开始就穿上它们就好了。

那样一来，这些人嘴里话就不会听起来那么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