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哭包的时候,舞舞问我钱是哪弄的。
我说荣光堂,在梧桐街上。
“那里还有钱弄?”
我点头,“听讲的老奶奶戒心不够。”
“谁带你的?”
“……”我刚要说。
“又是那个给你手机的肥婆?”
舞舞一下就猜中了。
可我真的不喜欢她这么称呼。
舞舞明明没有见过姐姐,干嘛老是把人家喊成肥婆。
我真该让她瞧瞧姐姐的样子。
“下次,”
我说,
“下次我带你去偷。”
“……谁稀罕你带。”
不知怎么,
舞舞的小情绪又冒了头。
她站在斜坡底下,借着角度把被咬中的那只脚踩上斜坡,卷高裤腿,拉开袜口往里吹气。
呼呼。
呼呼。
……
我翻开姐姐的手机。
哭包走进二七小路已经二十分钟了。
我不知道其他手机屏是否也是这副德性。
亮起几秒就会自动熄掉。
我让手机躺上手掌,稍稍改变它的朝向——
“舞舞,你看。”
黑色的屏幕接住了月亮。
月亮韵在屏幕中央,糊糊的像颗即将破掉的蛋黄。
舞舞凑近我的手掌,张开刚刚吹过脚踝的嘴巴,对着月亮吹了一下。
我晃动手掌配合她。
……
“想好等会捅哪里了吗?”
“还没呢。”
我想捅心脏,心脏外边好多骨头,可以练手。
可捅到心脏人就死了。
哭包的本意是自杀。
“舞舞,我问你啊,自己杀死自己和别人杀死自己有区别吗?”
“肯定有吧。”
“不都是被杀?”
“不一样啊,要是别人把我杀了我会恨那个猪逼一辈子的。”
“可你死都死了诶,怎么恨他?”
“……鬼知道,跳到他梦里吓他?”
“他总会醒的啊。”
“那……”舞舞用下边的牙齿咬了一下上唇,人中拉长了一点,“不是还有废物警察吗。”
警察啊……
警察确实是管这些的……
“可警察也只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你知道吗……”
有个穿制服的叔叔经常在陈阿姨那买杂志,他的制服口袋里总鼓着一把葵瓜子,边走边嗑,吐的一地。
陈阿姨找钱找多了他也不说什么,我都看到好几次了。
这个叔叔只是比其他的人多穿了一件制服而已。
“……”
说实话。
像是杀人啊,警察啊,做梦啊,惩罚啊……
我总觉得这里头有哪里古怪。
但一下又说不上来。
……
我按开手机,再次确认现在的时间。
二十八分钟了已经,自打哭包进去。
舞舞之前还跟我赌——
“那个废物五分不到就会出来。”
这都要六倍了。
我们一起盯着小路入口。
……
哭包是八点半出来的。
他一出来我就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因为姿势。
他是直着背走下二七小路的,有点凯旋的感觉,看起来比平常要高出一截。
“对不起!”
他刚来到我的面前就大声向我道歉。
我往他的眼里看去。
他回避了。
“对不起什么?”
“我……我不想自杀了。”
他用毁约的人特有的结巴为这一切做出解答。
我和舞舞盯着他。
他吸了好大一声鼻水,食指在鼻子下擦了擦。
“这个世上……”他又吸了一下,吭了吭嗓子,像是要讲一段排练很久的重要讲话。
“这个世上还有,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等着我去体验。”
舞舞的头往右边歪了。
我也很惊讶。
这里是二七小路的斜坡。
除了排水沟跟棚户什么也没有,每个进去的人都低着头。
“我爸爸说的没错,书中自有颜如玉,”他跟说给自己听似的连连点头,“我要好好学习,认真努力,考到好大学,找到好工作,赚到好多——钱,好好活着,然后!”
他等了一下,眼睛落在我的手上。
“然后天天来这里【找女人】!”
说完这句,他一把抢过拿在我手上的书包——
转身跑了。
“……”
真的跑了。
就这么跑了。
我从没见过有人跑的这么清爽。
像飒字的风字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