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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甲油

她说她的病叫淋 纲常伦理 3368 2020-02-04 17:37

  

姐姐又变回那个漂亮的姐姐了——

眼睛大了整整一圈。

鼻子旁边没有斑点。

嘴唇跟吸饱了红墨水似的满满的要滴出来。

……

床边有面裂了纹的梳头镜。

姐姐在脸上专心图画。

我望着镜子里的她。

裂纹把她的脸一分为二了。

我觉得化妆跟穿女孩子的衣服一样——

都是一种扮演别人的方法。

……

姐姐画完脸,又开始油漆指甲。

她塞上耳机,跟着音乐把自己的指甲全涂黑了。

有点点像昆虫的背。

“好看不?”

不等我答,

姐姐用鞋底打着拍子,

冷不丁把我的手给抓了过去。

“别动哦。”

蘸了墨的小笔刷一笔一笔刷过我的指甲。

姐姐的手。

她每刷一道,我的心就痒一下。

“换一只。”

她轻拍我的手背。

……

十根指甲全部刷完。

姐姐用吹风机帮我吹干。

我也成黑指甲了。

我们对着镜子一起亮出油油的指头。

耳机里音量好大。

节奏轰头。

姐姐捏着我的手在镜子面前左摇右晃。

每每经过有裂缝的地方,她的脸就像扣歪全部扣子的衣服那样错开一下。

我盯着黑阴阴的指甲。

它变得更适合拿蝴蝶牙了。

……

镜子旁边立着木纹乱乱的高衣柜。

里边满是樟脑味。

衣架上啥也不挂,所有衣服都挤在底下,裹成一坨,像被脏手揉过的彩色橡皮泥巴。

姐姐从泥球里扯出一件肩膀和领子有金属钉的夹克,又拽出一条看起来就超级绷人的长裤。

她在我面前换衣服。

“怎么样?”

姐姐抖了抖夹克立起的衣领。

夹克和裤子全是黑色。

我说这身好适合骑摩托车。

姐姐扭动手腕,模仿发动机车的声响。

她呲了呲牙,斜着肩膀仰起下巴——

“像不像坏人?”

“你?”

“嗯哼。”

坏人啊……

还真不知道诶。

到底怎样的才算坏人呢?

犬夜叉里的奈落,

机器猫里的胖虎,

还是动不动就推我的朱海军,

姐姐和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有不同。

“再说你干嘛要像坏人啊?”

这么一问就被敲头了。

原来姐姐没有忘记带我弄钱的承诺。

……

“出征!”

姐姐不知从哪摸出一根拇指粗的铁链栓在裤腰边上。

她锁好门。

我们搭公交去三小。

三小是舞舞和哭包的学校。

……

姐姐坐在窗边。

车辆往前,街面的风景一点一点退进她的侧脸。

目标是一百七十二元。

“会有小学生带这么多钱吗。”

我问姐姐。

姐姐眨了眨刷的翘翘的睫毛,指着路边挤挤的安全岛。

“只要你肯,”

她盯着红灯下人头的浪潮,

“这世上的每个人都能成为钱包。”

……

路况不好。

车走的像挤牙膏。

更倒霉的是它居然中途抛锚。

司机让大家耐心等候,他保证下一班很快就到。

满车满厢的抱怨中,我惊讶的发现这一站是仁和路。

“仁和路?”

姐姐当然不清楚。

仁和路是只存在于我和舞舞间的称呼。

“看到那边的仁和大药房吗?它背后的那条路。”

“哦。”

姐姐懂了。

……

算起来,我已经有三四天没有见到舞舞——

自从她超过她爸爸定下的门禁以后。

不知道她爸爸给了她怎样的惩罚。

我一直在找她。

十二月就在眼前,我急着跟她约定吃自助的时间。

牛腿肉配巧克力瀑布喷泉。

可惜老是错过。

说不定这些天她既没去街机厅也没进仁和路。

没办法,

我只有这种方式能联络到她。

……

街机厅加仁和路。

刚好路过就进去瞧一眼吧。

……

我跟姐姐说我要去一下仁和路,我朋友可能在那打狗。

“是你要请客的那个朋友?”

“对。”

“打狗?”

姐姐起兴趣了。

她陪我一起下车。

她想看看那个“打狗的朋友“。

……

我把姐姐带进仁和路。

那里是一排店面的屁股。

堆满了店面的排泄物。

垃圾桶很多。

不管有没有下雨的地面总是有一点湿漉。

……

真没想到——

我一进去就发现了舞舞。

她还穿着上次见面时那件带绒球的小衣服。

我松了好大一口气。

唉呀……

总算给我遇到了。

我都没数这是这几天第几次进仁和路。

“舞舞!”

我开心的跑过去。

舞舞抱着膝盖蹲在倒下的垃圾桶旁。

面前躺着一只奄奄一息的白狗,沾了雨水的肚子一起一伏。

又在踢狗。

“舞舞。”

我跑到她身旁。

听到是我,舞舞应了声,但没抬头。

我也蹲下,从与她等高的地方观察她。

舞舞的眼睛下边有两弯黑黑的月牙。

是没有睡好吧。

“……别看我,”舞舞的声音像是被雨淋过。

她抬手,想要摘下右边马尾的发圈,用头发挡脸。

可她脸上一处不能见人的地方都没有。

我问她这几天在干什么。

“别玩失踪,害我到处找你,”我拉过舞舞的手,“没事吧。”

舞舞抓着几根脏乎乎的木筷子。

小手腕上又多了几道抓痕。

她老是跟狗打架,狗也老是抓她。

“没事。”

仿佛被浇灭的火,舞舞的语气一点找不出平日里凶人的威风。

她低头,看我的手。

“这是什么?”

她注意到我指甲的颜色。

我说这叫指甲油,是——

还没说完,被我落在身后的姐姐走进舞舞的余光。

我为她们介绍对方。

我说姐姐,这是我的朋友舞舞,舞舞,这是我的……我的……我的朋友姐姐。

“……”

舞舞的小脸一下就冷了。

她噌的站起来,一把甩开我的手,竹筷子也摔到地上。

使劲瞪了一眼姐姐和我。

顶着黑眼圈,气鼓鼓的抖着嘴唇的波浪。

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

我喊她的全名。

她却推开我,转身往另一头走。

我追出几步。

“你敢跟上来我们就绝交!”

舞舞背着我大吼。

我定住了。

舞舞没走几步就变成了跑。

两根马尾一跳一跳。

……

姐姐蹲在舞舞蹲过的地方。

她用指头戳那条白狗的肚子。

白狗快死了。

那种死亡用肉眼就可以看到。

一开始我以为它有哪里被舞舞踢爆。

直到姐姐拎起白狗的尾巴。

“喏,”

她把白狗的屁股对着我——

一捆餐馆用的一次性筷子插在白狗的屁股洞里头。

大半筷身被白狗的身体吞没。

“……”

是舞舞做的。

可真奇怪。

舞舞之前从来没有对狗这么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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