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这个字眼突然蹦了出来,他记起那天晚上,也是脑海里最后的一幕记忆残影:夜里银色的公路上,父亲开着车,母亲在副驾驶打着盹,他则坐在后排看着窗户发呆。那个时候,他脑海里有一个疯狂的念头——找个机会溜下车。去哪里都好,总之,他不愿意和这两个人有什么纠缠。
可是,到底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是因为那件事吗?他不清楚。记忆开始模糊不清,那时候父亲突然惊呼了一声,方向盘猛地一打,整个车身瞬间失去平衡,撞飞护栏,冲进湖里。(事实上,他的父母是想带上他躲避某个人,他们一直不回来也是担心会牵涉到他。)
再后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们呢,也得救了吗?不论怎么说,他们始终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已经过去四年了,而这些年里,自己去了哪,做了些什么,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他一概不知。
这种感觉,就好像身体乃至灵魂缺失了一块,极不协调,让江一帆十分愁苦。
不行,要回家一趟。从记忆断了的源头找起,或许会有什么发现。江一帆已经做好打算。
慢慢挪下床,江一帆扶着墙,走到窗台。他感觉身体还是有些发软,但比刚醒时好上不少。打开窗,深吸一口湿润而清凉的空气,随即精神一振。窗外,是陌生而繁华的城市,它与江一帆生活的乡村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
幢幢高楼整整齐齐,密密麻麻排成排,宽敞的马路上各式各样的车辆来往驶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各种嘈杂的声音让他联想到以前经常在爷爷家平顶屋上叽叽喳喳的一群麻雀。
“你怎么起来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感觉好多了。姐姐,谢谢你。”
钟佳欣笑了笑道:“我叫钟佳欣,你喊我阿欣就行。算起来你还比我大一岁,不用这么拘谨。”
“阿欣……”江一帆默默念叨着。钟佳欣这三个字,他会刻在脑子里。
“阿……欣,你能告诉我这里是哪吗?还有昨晚你是怎么遇到我的,我想知道这些。”江一帆的情绪看上去稳定了很多,他平静地看着钟佳欣,但眼里还是流露出些许复杂的神色。
钟佳欣犹豫了片刻,道:“你有权利知道这些,但昨晚发生的事实在离奇,甚至我觉得那只是个梦。如果告诉你,也许你会更迷惑。”
江一帆摇摇头,他直截了当说了句:“请告诉我吧。”
当下,钟佳欣就将昨晚所发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包括如何碰见那个“死而复生”僵尸般的工人,以及不知从何而来与他搏杀的江一帆。
江一帆愣在窗边好久,一言不发。
他自以为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是钟佳欣所说的内容,确实荒诞而又离奇。
血色的双眼?和一个僵尸般的人搏杀?那还是人类吗?难道说自己其实是个怪物?
失去的四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疑团越来越大,背后真相究竟是什么?他渴望得到这些答案。
“先吃饭吧。想不明白的事就顺其自然,先把身体养好,其他的事再做打算。”钟佳欣安慰了一句。
江一帆点了点头,接过一杯豆浆,欲言又止。最后他还是问道:“昨晚那种情况,为什么还要救我。万一我也是那种怪物呢?”
“没想过这个,但我感觉你并不是。而且,你也救了我啊。”
江一帆咧嘴干笑了一下。从钟佳欣的描述来看,救下她也许是个意外,他只是想杀了那个僵尸般的人。
“昨晚把我弄回来,肯定很辛苦吧。”江一帆突然开口,他很难想象一个外表柔弱的小姑娘居然能冒雨背他回来。
“有些,但好在那里离我住的地方不远。”
钟佳欣没有意识到,经过昨晚一番折腾,她的身体竟没有一点不适。按照以往,光是淋了那么久的雨,也足够让她染上风寒一两天都下不了床。
“谢谢你,阿欣。要不是你,我现在还不知道是生是死。以后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一定竭尽全力。”江一帆认真地看着钟佳欣。
“好啊。”钟佳欣笑了笑,倒是没客气。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回老家,也许会有什么收获。”其实他还有着强烈的期待,或许老家那,还有亲人。
“你老家哪的?”
“A市枞阳。”
“这么巧,我是白梅乡……”
两人惊奇发现,他们老家,两乡毗邻并不是很远。
“你打算哪天回去?”
“今天,我感觉身体没什么大碍了。”江一帆的急切没有丝毫掩饰。
钟佳欣愣了片刻,问道:“我看你衣服里并没有身份证,这里是B市,离枞阳三百多公里,你打算怎么回去?”
江一帆一时语塞。
“先等一天,我后面刚好有休,明天你跟我坐顺风车回去。”钟佳欣说着,又补充一句,“我也快一年没回去了。”
江一帆没有道理拒绝,他点点头。
“洗漱用品抽屉里有备用的。我待会还要上班,冰箱里有一些速食品你中午对付一下,晚上我会带一份吃的回来。”
钟佳欣匆匆洗漱,简单着装后拿着早餐出了门。
江一帆瞬间有种变成钟佳欣的弟弟,不,也许是孩子的感觉。怪怪的,被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女生照顾,这感觉不会很自在。
吃完早饭,江一帆在桌子上的一摞书里翻出了《活着》,倚窗而立,一页一页慢慢读着。
银泰城,以其卓越的地理位置和丰富的娱乐休闲项目成为B市吃喝玩乐的好去处。其中最具特色的是位于顶层的,素以“巴比伦空中花园”著称的咖啡屋。虽说言过其实,但这种宣传手段在业内也是习以为常。
为了匹配它的高贵身份,自然得请一些海外的“顶尖”咖啡师入驻,甚至在正式营业时请来两位二线演员为其剪彩,赚足了噱头。
排除这些“身份”,它在装修和布置上也下了足够的功夫,整间屋子四周爬满嫩绿色的绣球般的金钱薄荷,倒是协调了吧台座椅的金碧辉煌。
不过里面只有包厢,专门为那些身份地位尊崇的人提供优质的服务。消费之高,自然就不用多提了。
此外,这里有个规矩,每个月第二个星期五,咖啡屋会停业一天,不对外开放。
今天是停业之日,但大门敞开,门外依旧有几位侍者在守着。不同于往日,这些侍者穿着一身浅灰色唐装,胸口别着一枚一元硬币般的青色徽章。每个人笔挺地站着,神情肃穆,像是即将接受检阅的军人一般。
大约一刻钟后,上午十点整,对面的电梯停在了顶层。
一男一女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满头灰发,穿着黑色唐装的老人。他长着一副国字脸,八字眉,深陷眼,厚耳挺鼻,银色宝剑须,嘴角微微下垂,精神矍铄,不怒自威。老人身形高大,虽拄着一根竹杖,但走起路来像座小山,给人十足的压迫感。
他的身后紧跟一位穿着黑色劲装的少女,一头黑色短发干净利落。虽长相并不惊人,但那一对杏眼灿如星辰,眼神坚忍而又冷酷,像一把锐利的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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