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帆一路狂奔，他生怕慢了一步就会错过遇见钟佳欣的机会。四公里，江一帆只花了三分钟左右。
钟佳欣住的公寓，三楼的房间，门虚掩着。
江一帆喘着气，他浑身冒着淡淡的白烟——那是以超越人类极限速度奔跑而蒸发的热量与汗水。
推开门，屋里一片漆黑，他摸索着打开房间的照明，很明显，里面没有任何人。
这里和走之前没有什么变化墙上挂着的电子钟显示十一点整。卧室里挂着她的工作服，床上倾斜的枕头显示有人躺过。窗户也是半开，阵阵凉风将白色的窗帘卷起，依稀间他能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似乎回过头就可以打破梦一般的现实。
可是透过白色窗帘的身影逐渐清晰，熟悉的黄衣之王再次出现，熔浆般的面具下似乎隐藏着嘲讽的表情。
“为什么这次搜索不管用？”
江一帆瞪着黄衣之王。来的路上，他不断尝试之前搜索过钟佳欣的方法试图定位，可这次失效了。
“能力没有失效，只是对象出问题罢了。”黄衣之王毫不在意江一帆的质问，“两种对象不在范围外。其一是非人类。其二是能力与我同源的。不过后者不用考虑。”
“哦，对了，死掉的人和你没见过的人是不可能搜索得到。就好比你们正在找剥皮杀人的凶手，这就没办法了。”黄衣之王补充。
“非人类……死掉的人……不可能！”江一帆突然大喊。
阿欣一定没事，这中间肯定有什么问题！她那么坚强善良的人，不可能杀人！
“人类毕竟很脆弱。即使变成寄魔人也是没办法的事，搜索不到也在情理之中。这座城市迟早会变成这样，不管是什么人，老人还是小孩，好人还是恶人其实都一样。”
黄衣之王说出江一帆内心最害怕的可能。
“比起她已经死了，还是成为寄魔人。你更希望是哪种呢？”
“闭嘴！”
江一帆胸口剧烈地起伏，他几乎没办法思考。哪一种都不是他所希望的，可是他还有希望吗？
“这种程度就崩溃了的话，这个世界也不适合你生存。还不如现在就把身体交给我。”
“绝不。阿欣不会有事的！她不会那么容易被击败，只要没见到她，我就不会放弃！ ”
“是吗。直接无视现实来逃避么，也不失为一种办法。随你吧。”
江一帆没有理会黄衣之王。他离开这座公寓，融进稀疏灯光的夜色中。在某处，一定会有钟佳欣的身影。
黑暗中，师清璇打开冰柜的冷冻仓，取出一大块冻得发白的皮革样的东西，放在玻璃茶几上。
旁边就是一面全身镜，冰箱门没关，借着里面微弱残阳般的橘黄，
她直直地盯着里面的倒影。
脱掉身上白色浴袍的她，身材凹凸有致，夸张诱人的曲线依旧。只是镜子里那张白皙无暇的脸，表皮突然一片片剥落，宛如秋叶垂死的挣扎。
左脸，大片的灰黑色组织裸露在空气里，紧接着她摸了摸右脸—— 那么温柔的摩挲却成为罪魁祸首——右脸如即将融化的薄冰一触就破碎，红与黑在上面纠缠着。
“……”
她的背后，根根脊骨外凸，皮肤下似乎隐藏着什么凶物，不停地蠕动。
为什么？
凭什么只有我，染上那种古怪的病。
我的一切，就这样被毁了。
他们，不过是盯着我的外表罢了。
现在这唯一拥有的也舍弃我了。
玩弄我的，我也会百倍奉还。因为男人就是这样的，黑暗，享乐的生物。
我喜欢看他们为我争夺，用血肉来乞讨我的怜悯。
最后一刻那副模样，真的好喜欢，疯狂又惧怕的乞求。
可是没办法呢，他们其实也喜欢这样。
不是吗，哼呵呵……
师清璇伸手将发白的皮革捏在手上，满含深情地把它贴在脸上。
“你们不是想要我，想和我融为一体么。就是现在哦……咯咯咯……”师清璇的嘴角咧着难以形容的弧度。
“这样你就满足了吗？”
一个人，兀自在镜子里出现。
师清璇转过身，警惕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这个高大的男人全身隐藏在黑色长袍中，脸上戴着白色般若面具，声音冷峻而危险。
“你是谁？”
般若面具男人没有回应他，而是再问：“那个高高在上握住你的女人，你想把她拉入凡尘吗？你的伎俩对她没有意义。”
师清璇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犹如梦魇，在那个晚上被死神握在手上的无力感，她很讨厌。不，应该是憎恶！
那个女人，明明都没经历过，却装作看透我的一切般蔑视我。真是讨厌，明明我才是受伤的人啊！
“很痛苦吧。这具躯体，已经快支持不住了，作为人的归宿你已经无法抵达，但我可以帮你消除身体的不安。”
男人伸出黑袍里的手，握着一个锦盒放在玻璃茶几上。
“这里有一支针剂，注射后，你就不用继续杀人阻止身体的转化。而且，你会得到复制的能力。即便是她，也不好对付你。”
“你究竟是谁？”
男人发出如老式收音机般嘈杂的声音。
他说出了一个名字。
“如果你击败了她，我会来找你。”男人融入黑暗，消失了。
师清璇瞥了一眼锦盒，这是她无法拒绝的致命诱惑。
医院顶层的私人监护室里，躺着一位遍身插满各种监测设备与输液管的年轻男人。
这是第二天，没想到自己也会老实地陪护在这个陌生男人的身边。这么麻烦的事自己才不会做，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回报？
别开玩笑了！这个词一出现就被她剔除干净。
一定是那个，那个没有力量却故作坚强的另一个自己在作祟。她短短二十年形成的道德价值妄图约束她，明明自己可以什么都不在意的。
就好比现在，床上躺着的这个人。只要我轻轻一拧，就能夺走他的一切。
她伸出手，慢慢探向床上平稳呼吸的男人。就像干渴的人见到水一般，她对死亡有着无比的向往。
只是，男人突然眼皮动了动，睁开了双眼。
她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
孙汉醒了。
他的视线逐渐聚焦，看到一个熟悉令他神往的身影。那个女生的穿着和以前大相径庭，一头黑色长发披散着，黑色夹克配上一条黑色长裙，映衬出她洁白无瑕的脸。那张脸，左脸的伤疤已经消失了。
好美。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生，神秘而又冷彻的气质，眼神投过来就像死神缠绕全身般冰冷，却又如吞噬生命的黑洞。他不感到害怕，只觉得很满足。
“我没死吗？”
“觉得可惜的话，我不介意杀你。”
“你的脸，是我眼花了吗？”
“避免一些麻烦，去掉了。”
“果然，你不是普通人。”
她收回眼神，依靠在墙上，“听说你的父亲是院长，可是他一次都没来过。”
“是吗。这倒像他的作风，毕竟我不值得他耗费精力。”孙汉表情有些黯然。
“很快我就会离开这里，要过来吗？”
“去哪？”
“死亡聚集之地。”
“听起来很可怕的样子。”孙汉顿了顿，没有直接回答，“如果这里没有我的归宿，我就跟你走好了。”
“是吗。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谁会稀罕。”她起身，向门外走去。
“你要去哪，我怎么找你？”
“去解决一只烦人的老鼠。”她打开门，“养好伤，我会回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