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是女性吗……这倒是出乎意料。”昆吾扎西沉思着。
“可是符合黑长发的女性太多了，每个都要盘查一遍？”江一帆问。
“如果把范围再缩小到图书馆附近，经常能遇见的熟面孔呢？”伊戈尔提议。
“虽然过于主观，不过可以试试。”昆吾扎西点点头，“希望在她下一次动手之前我们能找到蛛丝马迹。”
就在他们思考的间隙，三人的耳麦同时响起方老爷的声音。
“今天的搜查结束。昆吾，你带他们收队。江一帆的血检结果出来了。”
江一帆心头一动，神情有些紧张。
江一帆离开后的第一天。
钟佳欣上班时有些心不在焉，几次传错菜。
被林少绑架的事，周姐已经听说了。看出她的状态不太好，周姐就取消了她的夜班，嘱咐她回去休整休整。
回到家后，钟佳欣疲惫地躺在床上，完全不想动。
黑色的孟买猫失踪了几天，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了进来，跃上床边的窗沿，静静伏在上面注视着她。
“啊，原来你还在。现在，以后，这里只有我们了。”
钟佳欣与孟买猫的视线汇集，那对金色的眼睛看起来格外的温暖，就像冬日的暖阳。
而且没有一丝杂质，纯粹干净，宛如宝石一般。
真漂亮。
窗外，天空一片乌蒙，没有星，也没有月。不规则的黑嵌在屋子里，正如她的心里那片虽极力隐藏但又时常浮现的阴沉区域。
“又来了……”钟佳欣捂着额头，细长的眉毛拧在一起，表情有些痛苦。
自上次苏醒后，她的脑袋里突然冒出很多画面。
是记忆，是她不愿承认的童年经历以及那个极端的自己。
那个弱小无助的女孩，在每天反复的虐待中，衍生出的黑暗面。像装在气球里的水，随着时间的积累，容量也在不断扩大，终会迎来濒临破解倾泻的一天。
那天晚上，继母变本加厉，因为钟佳欣的出逃，令她颜面尽失。
黑暗，脸沉入池水里，口鼻灌满了冰冷的液体。好难受，痛苦……死亡，原来这么近，这么冷。
为什么要忍耐？
为什么不还手？
没有人在乎你，即使是我们的父亲。
我，不，你早就希望这样做了，不是吗？
你不愿意动手，就让我来……真狡猾……
心里似乎有一个小人在反抗，反抗她的容忍，她的意志，她的一切。
是吗？是啊，为什么不还手呢！
不反抗的话，总有一天，你会孤零零地死去。那个唯一关心你的人，你再也见不到。
如果我不曾见到阳光，黑暗就是我最终的去处。可是，接触过那温暖后，我，不想失去……
那么，就让我来吧。
继母揪着钟佳欣的头发，反复地把她的脸沉入水中。继母的脸，狰狞又疯狂，口中咒骂不断。
突然，空气如凝滞一般，继母发现身体被什么禁锢住了，动弹不得。
池中的水，分出一股股蛇一般的细流，无视重力作用沿着她的手缠满全身，一股甚至能冻结灵魂的寒意瞬间包裹了她。
继母的身体表面，结了一层白色的薄冰，并且逐渐增厚。
钟佳欣披头散发，抬头从水池里直起身，她眼神冰冷地看着眼前的恶妇。
这个女人的眼里以及她身上平滑如镜般的冰层，3倒映出死亡般诡异而美丽的湛蓝色双眼。
恐怖的情绪已经将她吞没。
原来力量是这么好用的东西，强的一方总是掠夺
者。生命，财富，一切有形之物都可以揽下。
看，即使平时你害怕的这个女人，在我们绝对力量下也毫无反抗。既然没人救你，就用我的力量让所有人臣服！
我们的力量吗？
对！只要你想，你的命令就是必定执行的圣谕，言出即法！杀了她，只需你的命令。
就像诱惑夏娃吃掉禁果的“蛇”，钟佳欣采摘的禁果是剥夺生命带来的复仇冲动。
钟佳欣的手缓缓伸起，那一层冰结得愈加浓厚，森森白气荡漾，就像她的眼神一般冷彻灵魂。
情感、意志、动作全部换做了另一个人的，剩余只是纯粹的杀人冲动。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钟佳欣满脑子只剩下这句话。
她的嘴唇微张，准备下达杀人的命令！
可是，记忆就此中断。
我，不，她杀人了？
钟佳欣只记得继母是被公安局的人拘禁带走，至此消失。
头越来越疼，像一只爬虫在啃噬神经，按摩没有任何作用。
她的脑海里，又出现另一幅画面。
那是一个半径有几十米的圆形湖泊，湖面倒映出满天繁星，岸堤上是绿色的草坪，她的身边坐着一个男孩。
男孩的身影很模糊，几乎只有一个黑影轮廓。
“你的眼睛真漂亮。”男孩说，“就和书里画的大海一样。”
“你不害怕吗？”
“不会啊。因为你的眼神很温柔，你一定是个善良的人。”
“晚上这么黑，你不害怕吗？”
“这里也很黑，可是很安心。”
“愿望，你的愿望是什么？”
“温暖。这里，好冷。”她捂着心口。
男孩把自己的薄外套披在她身上。“这样会不会好一些。”
“听说每次只能实现一个愿望。”
“……”
“嗯，这次你来许愿吧！”
谁？他到底是谁？
原本越来越模糊的记忆在逐渐复苏的身体里清晰起来。
他不是自己虚构出来的，为了抗衡心底黑暗的存在。
他有名字，有温暖的笑容，种种都成为那段黑暗的岁月里守护自己的盾。
可是关键性的记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笃笃。”
由大门传来沉闷的声响，令钟佳欣稍稍从记忆漩涡中解脱出来。
“您好，你的外卖到了。”
钟佳欣的脑袋晕晕沉沉的。
“我什么时候点了外卖？”她的精神状态有些糟糕。
钟佳欣打起精神应了一声，立刻走向玄关，打开门，面前是低着头，身着蓝色制服的男性外卖员。
接触的瞬间，男人抬起头，一对如血般艳红的眼睛闯进她的脑海。
“跟我来。”男人的声音轻微颤抖着——那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钟佳欣与他对视的刹那，居住在这幅身体的意识被驱赶到边缘，只剩下这个男人施下的暗示。
没有冲击，也没有任何征兆，如和风细雨般，两者之间只存在施加暗示与接受信息这两种行为。
男人走在前面，钟佳欣如同木偶紧跟，神情和动作机械式地毫无变化。
门没有关，黑色孟买猫似乎觉察到什么，从窗台跳下，保持一定距离跟了上去。
他们走的是电梯，黑色孟买猫只得沿着楼梯下行。当它抵达一楼的时候，这两人已经消失在浓厚的夜色中。它跟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