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有的时候，施雪沫会产生一种“她经历的一切都是梦”的错觉。

但如果是梦的话，真的，太真实了。

如果梦境真实到与现实无异，那么她经历的一切究竟是不是假的，这一点本身还有什么意义？

她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她只升起了一种感觉——这些年来，自己筹划的一切，自己的所有报仇计划，其实全部都是个笑话。

当初是施天成杀了她娘，她本以为只要杀了施天成，就是为她娘复了仇。然而现在，她却发现施天成也是一个傀儡，真正控制他的，是他背后的那个神侧空间的光球，那个无比强大的存在。

对施天成，她尚且还看得到实力差距，也看得到复仇的希望，但面对那个光球，她真的一点希望都看不到。

甚至就连她自己，她这个本不属于这具身体的人格，也都是那个光球一手创造出来的。

在主人格苏醒、所有记忆与感情全部解放的时候，她从那些记忆里得知的一切，让她陷入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迷茫当中。

堂堂梨花宫宫主，在那一刻，迷茫的像个小孩子。

她之前本以为自杀就可以解脱，可以轻松的一走了之，不再理会这世间恩怨。然而现在她才发现，她连自杀的权力都没有。

她只是……一只占了鹊巢的鸠而已。

所以，她这一次醒来，本意是打算与秦墨做道别的。

不管从哪种方面来说，秦墨这几次对她的帮助都意义非凡，她确实应该对他说一声谢谢。

然后，主动陷入永远的沉睡，把身体让给真正的主人。

但秦墨的话却让她有了些动容。

“以后有我”。

这辈子，从来没人对她说过这句话。

不管是前半生对她避如蛇蝎的任何人，还是成为花魁之后那些馋她身子的男人，没有一个人对她说过，他们是朋友。

朋友，这个词，在施雪沫的人生当中，是十分陌生的。

现在第一次听到这种话语，感觉还……挺不错？

就如同即将溺水的人抓住的一根伸过来的稻草，哪怕有可能脆弱到一扯就断，她也不愿意放开。

就算是骗她的，也好。

她愿意相信。

而且换句话来说，眼前这个男人……似乎也同样很不普通呢。

如果跟着他的话，说不定有一天……她真的有机会可以报仇。

为她死在这个世界的娘。

被窝里，两人的“温存”被屋外的敲门声打断。

“主子，需要准备晚膳么？”

秦墨歪头看了眼屋外，便轻声道：“饿了么？”

施雪沫微微一笑：“有点。”

然后秦墨提高了音量：“不用，退下吧。”

外面过了几秒才传来答复：“……是，主子，注意身体。”

施雪沫靠在秦墨怀里，语气带着许些暧昧：“你的手下……可能以为我们还在行鱼水之欢哦。”

秦墨一个翻身就把她压在了身下，邪笑道：“那不如我们假戏真做？”

第二人格的施雪沫本就有着京城第一花魁的身份，若是做起态来，几乎一举一动一字一句都能带有无尽的诱惑力，如此尤物，根本不是一般男人能抵抗住的。

更别说，此时两人还是在床上。

秦墨可从来没说过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

然而就算被他压在了身下，施雪沫也无半点惊慌，甚至还好心情地娇笑了起来：“但她不愿意哦……她还说，如果你敢脱衣服，就让我打你。”

秦墨：“……”

这一刻，他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了双重人格的难受之处。

不管他对第二人格的施雪沫做些什么，主人格都会知道，同样，不管他对主人格做什么，第二人格也会全部知晓。

还挺蛋疼的。

当然，调戏归调戏，他也不可能真刀真枪的干，而且很显然第二人格并不吃他这一套，这就让他很没有成就感了。

“开个玩笑而已。”从施雪沫身上下来，秦墨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用法术点燃桌上的油灯蜡烛，便消散掉了屋里的圣光。

施雪沫也从床上坐起，淡然地梳理了一下长发，收起了花魁媚态的她，就如同一名贤惠的好妻子：“不吃晚饭么？”

“当然要吃咯。”秦墨走过来，右手一翻便出现了一块小蛋糕，“来，尝尝，这些东西可比你在这里吃的好吃多了。”

虽然两个人格共享记忆，但主人格的现代经历终归是第二人格没有真正经历过的，秦墨觉得他有必要让这妹子体验一下现代社会的美妙。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

施雪沫伸手接过小蛋糕，好奇地拿在手里看了一会，才摸索着撕掉包装，轻轻咬了一小口。

秦墨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然后转过了身开始默念乘法口诀。

哦草，被萌到了。

第二人格怎么能这么可爱？

“怎么了？”注意到秦墨的动作，施雪沫不禁问了一句。

“咳，没事。”秦墨转身回来，面色已经恢复正常，“刚想了点事情。”

施雪沫点点头，微笑道：“她有事情想跟你说，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有事情的话……可以叫我。”

秦墨一愣。

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便感觉到眼前人身上的气息陡然发生了转变，由沉稳……变得不再那么沉稳。

也比之前多了许些活力。

“秦墨墨！”主人格刚切换过来，施雪沫就站起身噔噔噔跑到了秦墨面前，正色道，“你是不是对她有意思？！”

秦墨就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啥？”

“你现在就算有意思也要憋着！知道了吗？！现在我们两个是同一个身体！你上她也代表上我！”施雪沫表情十分严肃。

她觉得这是件大事，必须得提前说明白。

不然哪天稀里糊涂被上了她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两个人格是共享记忆，第二人格苏醒时也不代表她就陷入了沉睡，第二人格正在做些什么，正在经历什么事情，她都是能体验到的，就像在看一场沉浸式电影——还能跟主视角人物沟通的那种。

所以……刚才第二人格主动献吻的时候……

她只知道第二人格对秦墨有好感，但还真没想到她会大胆到做出这种事情。

因为秦墨让她获得了解脱所以她就爱上了秦墨？这也太狗血了吧？！

要她是别人那她根本不会管半句话，但问题是她就是她啊！她们两个是同一个人啊！第二人格要是跟秦墨谈恋爱那不就代表她在跟秦墨谈恋爱了？！

她觉得不行。

要把这种可能扼杀在萌芽中。

秦墨就觉得她脑子抽了：“所以你急着出来要说的就是这件事？”

“……这还不是大事吗？！你是不是很想再跟她玩玩暧昧？！见色忘友是吧？！我是不是还成碍事的了？”施雪沫有些激动。

秦墨无奈地叹了口气，走上前，直接把她搂进了怀里抱住：“我这样抱你，你反感吗？”

施雪沫一愣：“……嗯？”

“你反感吗？”

“还行……吧。”

“那你可以放心了，我就是这种感情。”秦墨捏了捏她的耳朵，低声道，“我再说一遍，不管是你还是她，你们都是施雪沫，在我看来没有谁轻谁重，因为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懂了么？”

房间里安静片刻。

“那萧暮呢？”

“……她是吉祥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