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失忆

「好了，别在这里逗留太久。

毕竟，你既不是我的客人，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宽阔而昏暗的空间，只有那扇巨大的落地窗透着外界惨淡的光源。

少女站在窗前，与一只巨大的生物对立着。

那是在飘渺的烟云中睁开的一只硕大的眼睛。

少女平静地望着这只可怖的眼睛，就如早已相识的老友一般。

※※※※※

“博士，又让你受苦了。”

阿米娅一脸担心地望着面色苍白的男人，紧紧握住了他冰冷干枯的手。

博士慢慢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模糊的少女的面庞。

“啊，博士！你先别动，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适应。”

看到博士醒了，阿米娅长长舒了口气。

“你是谁？”

看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博士很苦恼。

他失忆了。

“博士，我……我叫阿米娅。”

尽管有些诧异，阿米娅还是配合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

一种类似眩晕的感觉让博士不得不紧闭双眼，伸手按着额头。

“你的名字叫诺亚，是我最重要的人，也是‘罗德岛’最重要的人。”

从切尔诺伯格外城区一路潜行到核心区的废弃设施。为了这个最重要的人，阿米娅不惜付出巨大代价来营救他。

“报告！有人闯进了设施！”

一名全副武装的男子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随后，在设施的入口处，出现了十多个身穿白色卫衣，头戴灰色面具的武装分子。

从穿着打扮上来看，这些人都是来自一个叫“整合运动”的感染者组织。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营救博士的地点非常隐秘，按理说除了罗德岛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博士的位置。

如果排除消息走漏这一点的话，博士是不可能成为整合运动的目标的。

“凯尔希医生的远程通讯呢？”

“不知道为什么，设备停止工作了！”

是故意被切断的吗？

但是，能让切尔诺伯格通讯设备停止运转的只有乌萨斯政府，难道说罗德岛秘密营救博士的行踪还被乌萨斯政府发现了？

不管怎样，罗德岛都已经与外界失去了联系，而本来负责这次行动的凯尔希医生，也因通讯的中断而无法参与指挥。

那么由谁来指挥就成了现在最关键的问题。

“博士，我希望由你来指挥我们战斗！”

※※※※※

事实证明，博士的指挥能力并没有因失忆而衰减，光是依靠本能的判断，就将入侵的敌人全部歼灭，就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

“博士的指挥能力果然如阿米娅所说的，令人放心。”

全副武装的男子巡视了一下周围，确认没有危险后，收起佩剑说道。

这名男子是罗德岛一名新晋的近卫干员。

在此之前，他对博士的印象都还只是停留在阿米娅的口头描述里，直到今天，他才真正见识到博士出色的指挥能力。

其实，排兵布阵只是博士的冰山一角，当近卫干员知道博士曾经的战斗经历和程度远远不止这些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阿米娅！请你们赶紧重整队伍。现在情况十分紧急，刚才我的小组也遭到了整合运动的攻击。”

这时，负责接应的E1行动组组长杜宾往这边赶了过来。

“他们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原本我认为他们只是单纯的盲目和激进。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开始在城里使用暴力了。”

杜宾把手里带血的长鞭别回腰上，严肃地说道。

所以说这是一场无差别的恐怖袭击吗？

但是，在乌萨斯的领地使用暴力，这无疑是在自取灭亡。

理论上，对于乌萨斯这样庞大的帝国来说，任何反抗势力在他们眼里只不过是叛逆期的孩童，只需要稍微给点教训，所有反叛分子都会重新乖乖服从。

但是，现在的乌萨斯，至少在切尔诺伯格这座城市里，局势正在逐渐失控。

从石馆救出博士，再从废弃设施撤回罗德岛，原本这只是简单到可以从任务简报中消去的流程，现在却因为整合运动的插足而变得异常艰难。

※※※※※

阿米娅的通讯设备突然响了起来，是来自罗德岛的对话请求。

「应急神经连接请求被意外触发

罗德岛的通讯受到干扰

仅可通过神经进行连接

目前已经确认您的安全

若不需要您的神经连接操控罗德岛

系统将在稍后断开连接」

“不！请等一下，我需要你帮个忙。”

虽然现在时间十分紧迫，但是阿米娅认为，博士现在非常需要这个系统的帮助。

说白了，它能辅佐博士的指挥工作。

“PRTS，开始吧。”

「需要确认管理员身份

请选择识别方式」

根据提示，博士将手放在了通讯设备的屏幕上。

「已经找到匹配指纹

身份确认

权限等级

8

欢迎回家

博士」

※※※※※

撤离计划是这样的。

由于和凯尔希医生的通讯中断，阿米娅需要和杜宾一起带领各自小队去切尔诺伯格的西城区汇合，从而确认撤退信号。

但是，当他们经过内城区的时候，这里一片混乱。

最初感觉到的是热气，接着是燃烧着动物脂肪的味道。

环顾四周，眼前的熊熊烈焰仿佛在炙烤着天空。

红莲的地狱，舞动的火舌。

如果不是切实发生，又有谁会相信，这如同梦魇般的场景，完全是由沉寂了数年之久的整合运动所创造。

空气中回响着分崩离析的尖叫和悲鸣。

整合运动不再遮遮掩掩，他们用有史以来最庞大的规模，最恐怖的破坏力，向切尔诺伯格的一切发起了进攻。

“还有逃脱的切尔诺伯格人吗？一个也别漏掉！”

“我在搜！切尔诺伯格的冷血动物……刻在我父辈上的痛苦，我将加倍奉还！”

街道上是一片片因受到过度攻击而胡乱堆砌的土块。

整合运动挨家挨户地搜索着，他们暴力地踹开大门，并向里面投掷燃烧瓶。

悲痛和恐惧让暗中观察的医疗干员不禁吸了口凉气，刺鼻的烟尘使她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惊动了正在搜寻的敌人。

“嘘，安静，别动。”

杜宾迅速捂住了医疗干员的嘴巴，慢慢往巷子深处退去。

※※※※※

从结果上来看，罗德岛逃过了一劫，但是他们的动静导致了躲在巷子另一侧的母子俩被发现。

“出来！躲在巷子里就有用吗？”

暴徒快步走到女人面前，残忍地把她拽了出来，力度之大，足以将鞋子脱落。

“对……对不起！但是，请……请至少放过我的儿子！”

女人尖叫着、挣扎着，她蓬头垢面地跪在地上，哭喊着向敌人求饶。

“滚！”

暴徒抓起女人的胳膊，凶狠地把她甩了出去，然后径直朝她的孩子走去。

事已至此，罗德岛不再静观其变，在秘密撤离和冒险突袭之间，阿米娅选择了后者。

※※※※※

被突袭的整合运动大吃一惊，阻挠他们的既不是切尔诺伯格的军警，也不是乌萨斯的军队，而是一群素不相识的外乡人。

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向外面汇报，就被罗德岛迅速击溃。

“你没事吧？”

阿米娅走到了受伤的女子面前，蹲下身子亲切地问道。

“没，没事，谢……等等，你，你也是感染者？！”

瞥到了阿米娅伸过来的手，还没有完全缓过神来的女子立马又陷入了深深的恐惧，紧紧地抱住了怀里的孩子。

“你们要做什么？求，求你们了，不要伤害我们！”

阿米娅的手僵停在了半空中。

对于这种误解，阿米娅并没有太在意。她忍受着这份不被他人所理解的委屈，向女子挤出了一丝善意的微笑。

“去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身吧。”

简单交代了一句后，阿米娅便起身离开了。

“这样真的好吗？”

博士愤愤地拦下了阿米娅。

他不明白为什么人们会害怕她，更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会就此妥协。

其实在很久之前，博士也问过阿米娅类似的问题，得到的答案也只有一个。

她得了病，一个称为矿石病的不治之症。

不仅是她。杜宾，还有其他大部分罗德岛的干员，甚至是刚刚那些整合运动的人，都得了矿石病。

简单来说，得了矿石病的人都称为感染者。

※※※※※

由于极具传染性，且无药可治，各个地区对感染者都十分严苛。从预防疾病的角度上来看，这本来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但是，乌萨斯政府的举措尤为冷酷。

以宣传的形式让普通人对感染者产生厌恶和恐惧心理。

久而久之，每当人们抓捕感染者的时候，不管用多么残忍的手段，普通的民众都只会在一旁冷眼相看，甚至拍手称快。

作为感染者噩梦开始的地方，切尔诺伯格成了整合运动的首要目标。不过，他们不再只是简单的示威游行，而是大规模的使用暴力。

他们知道，和平的谈判只不过是逢场作戏，待事件平息之后，乌萨斯政府只会使用更为残酷的手段对待感染者。

“我听阿米娅和凯尔希说过，你是最顶尖的矿石病研究学者。但是，你现在陷入了失忆的困境，我不知道你现在还能不能派上用场。”

虽然保持着相对尊敬的语气，但完全掩饰不住杜宾那颇为高傲的态度。

“或许和你的指挥能力一样，只需要稍作复习就能重新掌握相关理论。不过在真正遇到你之前，我怎么都不会想到一个神经学家会和战术家扯上联系。”

说完，杜宾有些不可思议地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话说回来，罗德岛现在的处境十分复杂。

身为制药公司，罗德岛既要找出治疗感染者的办法，又要解决感染者带来的问题。

但是，光研究治疗方法和平息种种争端是远远不够的，他们必须直面感染者带来的所有问题。

感染者比普通人更了解感染者，无论是和平谈判还是武力纷争，罗德岛都是为了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而不是像整合运动那样只会一味地让仇恨和疾病蔓延。

短暂的休息过后，罗德岛继续往西城区撤离。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三小时之后，天灾将吞没这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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