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丨图书馆『雪』

那一天，我沉寂在父亲离我而去的深渊里，父亲之前的笑，他的声音，容貌，和我一起做过的事。

忘了，

只记得母亲说父亲死的时候面无表情的脸，只记得自己没有了父亲这件无法改变的事实。

我不想进去，会看到父亲和母亲的脸，不想看那些自诩父亲朋友的人在父亲身边吵扰。

我知道自己制止不了他们，只能躲在外面，在开的正好的海棠树下，孤单地哭着。

到底是为什么而悲伤呢？我不断地问着自己，父亲和我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我为什么会为了他而哭呢？

想不起来了

我好像

不认识父亲

父亲的名字，名为父亲的含义，到底是什么呢？

为什么要哭呢？

并不是因为“父亲”吧，只是想哭，可是又不敢哭出声，只好忍在心里。

为什么这个世界，充满这样的悲伤呢，人都要死。父亲迟早要离开我，无论是哪一天，我都会像现在一样难受吧。那我为什么还要待在这个世界呢，这个充满悲伤的世界。

想死吗

不想

为什么呢？为什么明明很讨厌这个世界却不想离开呢？

……

“呐，”一个充满朝气的少年挠着头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好久没有人这样安慰我了吧，我好像好久没有和人有过交流了。

他说着“既然伤心的话，那就大声哭出来。”这样的话，温暖地笑着。

好像是传来了救赎一般的声音一样，我不再压抑自己的哭声，趴到那家伙的肩膀上大声的哭着。

要说有什么感觉的话，很温暖吧。

母亲和那些打扰我父亲安宁的人们把我和少年围在中间，母亲语气很不好地问着少年做的事情。在他鞠过躬后，还要他把纸飞机上的话也读出来。

太阳和阳光呢，你不正是阳光一样的人吗？充满朝气。

我这样想着，不禁对着他笑了。

这个世界，

好像不止有悲伤呢。

……

“……尚尘雪，左洋，夕梨……”

我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愣了一下。

又发呆了呢。

我看着桌子上阳光被树叶分散开的斑点，忍不住又想起了那一天的少年。

他的名字，一定和这个人一样充满朝气吧。

“喂喂，雪酱，老师又表扬你的作文了。”坐在我旁边的女孩碰了碰我的胳膊，小声对着我说道。

“嗯。”我还在想那个少年。

“嗨唉，真没劲，雪酱你至少装作很惊讶的表情啊”女孩发出失望的声音。

“嗯。”明天就是星期六了呢，还是去图书馆吧。安静，也没人来打扰我。

“喂喂，你不理初穗酱了吗？明明初穗酱也很可爱的说~”女孩摇着我的胳膊，也不害怕老师发现了。

“嗯。”好吵……果然还是图书馆好一些。

“……这一节课就上到这里了，下课。”

哦，下课了。

“耶，再过一节课就到放学的时候啦~”

“嗯。”初穗是我的同桌，很吵的一个家伙。

“嘿咦？雪酱为什么没有一点反应啊。”初穗侧着身子，把头靠在我的书桌上，我不得不看见了她的脸。

“周六周日休息不是每星期都会发生吗。”我别过脸看向窗外，那个少年，和我年龄差不多吧……

“也是哦，这么一说的话，每星期都很兴奋的我岂不是很有问题？”初穗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唉？不对不对，明明大家都很兴奋，明显是雪酱有问题。”

“好狡猾啊，雪酱，差一点就被你带骗了。”

“嗯。”人生果然还是烦恼更多啊……

……

在学校，其实并没有那么多人和我说话，仔细想一下，也只有初穗不断地试图和我聊上几句。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对这种很吵的家伙没有好感。

我在学校可能属于不受欢迎的那种吧，不参与课下交流，不积极发言，按时写作业，永远拿着全校第一的成绩。

不主动和任何人说话，如果有人和我我也不会置之不理。

尚尘雪，大概是父亲给我起的名字吧，无尘之雪，还真是安静又孤独的一个名字。

“尚，尚尘雪，我喜欢你很久了，做我女朋友好吗！”

“哦。”这是第几次遇到拦路的情况了呢？我也不记得了。

无聊，浪费时间。

我绕过了他，没有理会走廊上的其他人，下了楼梯。

……

“明天，我去图书馆。”我回到家，在进自己房间之前对着另一个屋子喊了一声。

因为在路上吃过晚饭，又因为麻烦而不去洗澡，我就直接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换上拖鞋，将书桌上的书扫掉，听着书落在书上沉闷的响声，把作业拿出来。

总之先把作业写完吧，明天去图书馆。

我并不是一个喜欢打扮的女孩，不喜欢化妆，不喜欢收拾屋子，一切我认为浪费时间的事情我都不想要做。

屋子里除了床上留出了足够的空间可以睡觉以外其他的地方就随意地任我使用。虽然有时候会有衣服被书压住，找不到内衣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是总的来说没什么麻烦的。

真不知道母亲她为什么要把屋子收拾地那么干净。

我皱了皱眉头，眼前这一道数学题有些难解。

他的房间呢，是和我的一样，还是整整齐齐的呢……

我看了看写完的作业，闹钟上的指针已经转到了11的地方。窗户外的天空上没有一颗星星。

嘛，明天说不定意外地是下雨的好天气呢。

突然想起了那天那个少年送给我的纸飞机，已经被我剥夺了身为纸飞机而拥有的体型，完完全全地展平放到了书桌下唯一的抽屉里。

以信的形式占据了那一整个抽屉的空间。

收拾好书包，把身上穿的校服脱下来，随意地扔到桌子上，却找不到睡衣了。

母亲不会动我的东西，那就应该还在屋子里，不过已经这么晚了，找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那就不穿了吧，想着这件事的我把内衣也脱掉扔到一边，钻进了被窝里面。

他的话，睡觉是喜欢穿睡衣呢，还是不穿呢？

想到这里，感觉脸有些发热。

果然熬夜写作业不是好的选择啊，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了。这一星期在教室的时候总是发呆，浪费了很多写作业的时间。

如果不在晚上写完的话，每星期的图书馆时光就要被无情的光阴所吞噬掉了。

如果不看书也不无聊的话，发呆或许也不错……

“下雨了。”我站在走廊，看着院子被雨遮掩，心情也随着舒适起来。比起自然界没有声音的晴天，城市声音更小的雨天反而更能让我产生好感。

图书馆借书看书的图书卡已经被手机代替，那么所要带的东西，就只有雨伞和手机了吧，啊，对了，学生证也要带着。

我确认了没有落下的东西，步行在前往图书馆的路上走着。

居住的地方是郊外的别墅区，虽然有很多房子确实是以别墅的样子在人们眼中存在的，但是像我们家这种院子也不少见。

家里面因为父亲走了，陪着它的，就只有我和母亲了吧。

母亲她每天早上六点就去上班了，等到晚上回来的时候我大概率已经睡着了。除了给我生活费以外，我们两个人之间好像并没有什么交集了。

“欢迎欢迎，哎，尘雪你真是‘绝不缺席’啊。”

“嗯，上一次我看的书还在吗？”因为是常客，负责图书租借的姐姐和我之间慢慢就相互认识了。

“在在，听我说啊，周三的时候有人要借你看的那本书，我可是毫不留情地拒绝掉了呢。”

“啊……给许小姐添麻烦了真是对不起呢。”除了许文惠这个名字有些过于普通以外，她放在哪里都会很受欢迎吧，为人热情，姣好的容貌，尤其是很柔顺的头发，也会穿衣打扮自己。

“哎？！这么见外，呜呜我好伤心雪酱~”

好吧，我错了。

“所以为了避免其他人再借这本书，我把它藏到了这里。”毫无愧疚从自己的单肩包里拿出那本书的文惠小姐，真的是令人佩服呢。

“这样做真的好吗？”

“雪酱好过分，明明是为了你我才这样做的。”

“《风之谷》，没错吧？”

……

果然热情的人就是麻烦呢。

我坐在靠窗户的位置，托着下巴欣赏着窗外的雨。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明明每次都能静下心来看书的我，今天没有了看书的心情。

上学的时候明明还反复地想着图书馆的事情。

“唉……”我合上刚翻开的书，无聊地趴在桌子上。

完全不知道干什么，要不我去找父亲好了。

如果我去了那个世界，是不是，就见不到那时的那个少年了？

好像是的……

这一星期，不管是学习还是看书睡觉的时间，脑子里都在不断地想着关于他的事情。

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喜不喜欢看书呢？

如果……

会不会来图书馆呢？

……

或许是昨天晚上睡得晚了，把书放在一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雨还在下着，淅淅沥沥的声音不断地冲刷着脑子，虽然睡着了，却感觉无比地清晰。

没有梦，也不是漆黑的一片，而是静静地感受着周围的一切。

心脏莫名奇妙地跳动着，同时，还有另一颗心脏在我身旁跳动着。

有人来陪我了吗？

我不是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吗？

是父亲吗？

难道父亲还在的时候就是这样一直陪着我的吗？

好像，

并不讨厌呢。

勾起嘴角，像是卸下了面具一样笑了。

感觉很舒服呢。

雨声，心脏跳动的声音，身旁有人经过的声音，都渐渐地变小了。慢慢地，安静了下来，不过并没有孤独的感觉，很安心，就像明明没有和人拥抱在一起却有那种感觉一样。

那就好好地休息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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