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女医生不会梦见活死人

“重申一遍，我是神。”

棕发如刺猬般蓬松的男子，瞪着一双死鱼眼强调道。

乱糟糟的客厅，随处可见的空罐，塞满烟蒂的烟灰缸，以及播放着无聊节目的电视。

一切容易让人产生这样错觉——懒洋洋地赖在沙发上，嘴里叼着仙贝的男子，就是房屋主人。

“对对对。亲爱的神大人，可不可以请你……”

安洁琳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额头上却是爆了一根青筋：“随便找份打工，别像寄生虫一样在别人家混吃混喝？”

“我拒绝。神是自由的，只会做自己喜欢的事。”刺猬头不假思索，也不顾及对方的脸色。他又抓起一块仙贝，发出“咔咔咔”的咀嚼声：“况且，神也无需进食，寄生虫的说法并不成立。”

“那你特么！先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忍无可忍的安洁琳终于爆发，将眼前的茶几一把掀翻。

可男子却是抢先一步，将上边的半盘仙贝端到手里。然后面无表情地，向她比划了个老套的剪刀手势：“耶~”

“靠，要不是快迟到了……你等着瞧，要是能有晚饭吃，老娘的名字倒过来写！”

她怒气冲冲地吼道，一边胡乱把面包塞进嘴里，一边套上鞋子跑出了公寓。尔后又碰的一声，重重把门关上。

刺猬头依然盯着电视机，只是用没拿盘子的手挥了一挥。

“掰。”

***

“呜……为毛我这么倒霉，碰到的男人都是怪胎。”

安洁琳骑着电动车，在赶往医院的路上不住感慨。

26（28）岁，未婚。好歹还算长得不错，却多次相亲失败，不知不觉中已经踏入了大龄……

她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来到了自己上班的场所。

这是市区内唯一一家公立医院，外观虽不起眼，却也不失正规。安洁琳则是当任口腔科的实习医生。

“早啊，小琳。”“早上好。”

她迅速打起精神，切换出一副和善的微笑，在人来人往中互相问候。

“哼哼哼哼，居然这么晚才来。”

伴随着熟悉的声音，一个年纪相仿的男医生，斜靠在前方走廊的墙壁上。他用夸张的姿势推着眼镜，大手一挥潇洒地亮出了一个——掌上游戏机。

“就在你睡懒觉的时间，我已经把经典的恋爱游戏，《心动回忆》给通……”

“啪！”

没等说完，安洁琳一拳招呼在了他的脸上，自己笑容不改。

“麻烦你假装不认识我。一把年纪的，丢死人了。”

“又来啦，你和秋明的感情真好。”见此情景，路过的医生不由得打趣道。

“哪里哪里，呵呵呵。”

应付着的安洁琳走到衣柜，拿出自己的白大褂往身上套。然而简单的几个动作，却让边上的同事目不转睛。

感觉到周遭视线后，她有点不太自在：“那啥……我的外套有问题吗？”

“没有没有，只是小琳你换衣服的时候特别帅气，百看不厌呢。”

“对啊，表情也很威风，就像去要参加战斗一样。”

豆大的汗珠，从安洁琳头上飘过：“大家想多了，常言道……每个人都是在名为社会的舞台上奋战嘛。”

说完这话她赶紧逃也似的，飞奔到自己的工作枱前。

隔壁的位置，名为秋明的男子将脸埋在桌面上，像具尸体一样瘫坐着。

显然他还没有从早上的那一拳中恢复过来，嘴里不住念念有词“琳姐好过分，青梅竹马最讨厌了”之类的。

安洁琳显然已经习惯这种场景，顺手拿起杂志往他头上一拍：“喂，朱琪医生呢？”

“主任说今天开会，要我们自己学习啦。”

他用手指了指日历，上面3月30日被画了个大红圈注明“会议”。顶头上司不在，意味着他俩可能度过无所事事的一天。

一想到这里，秋明仿佛突然复活，迅速抬起头来：“难得风平浪静，今天该把《宠物猎人》打通了！”

“风平浪静……么。”她望着窗外，自言自语道。

平静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中，又看到了一天的落日。

“你今天又值班？”

“嗯，主任拜托的。她说开完会不知道要几点。”安洁琳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着。

“要不我留下来陪你？反正在哪玩游戏都一样。而且你听说过没，最近医院晚上……”

“晚上黑灯瞎火，容易吓得你尿裤子！所以还是免啦。”

听到这话，秋明瞬间涨红了脸。但还没想好怎么反驳，就被对方堵住话头。

“而且妈宝男要是夜不归宿，阿姨不得把我的手机打爆？走走走，赶紧回家吃饭去，乖。”

“哎！你说你这人也太……算了。”他本想表达不满，最后还是欲言又止：“那我先回了，你也别太晚。”

“嗯呐。”

入夜后，安洁琳合起手中的杂志，走向了医院地下层，那任谁都敬而远之的停尸房。

特意今晚值班，以及赶走秋明是有原因的——连日来，医院里闹鬼的谣言传得很厉害。不止一个值班护士提到过，没人在内的停尸房总有声音响动；一些尸体不明就里，总在隔天被发现有过位置上的移动。

估计领导今天开会，也是为这个事情。安洁琳这么想着，打开了停尸房阴冷的门。

眼前的景象，确实足以把普通人吓尿：一个人影，应该说一具尸体站在那里。

因为停尸房的温度之低，任何活人都无法呆在里面，而又不穿任何衣物。

并且尸的嘴里，似乎叨念着浑浊不清的言语：“我……没有……死……我……还……活着……”

“很遗憾，徘徊者。”安洁琳单手插袋，声音比这个地方更加冰冷。

“就算你没有死透，那具身体也不属于你。还是老老实实躺着吧。”

“我……没有！”

尸体咔擦一下，将拧头转一百八十度，死死盯住了她。片刻之后，以扭曲肢体的后仰形态，扑向了这个站在门口的活人。

电光火石间的安洁琳，以运动员都罕见的反应和爆发力，高高地反身起跳。她越过了尸以后优雅落地，丝毫没有半点惊慌。

一把血红色的手术刀，早已握在了右手之中。

尸扑了个空并不甘心，转过身来想再次攻击，却发现身上不太对劲——它的右臂被整个切断，孤零零地掉在地面上。

为于是这具本该让人惊恐的活动尸体，反倒发出了恐惧的哀嚎。

“刃。”

随着安洁琳一声低吟，左手中的空气不停流转，并渐渐变成了红色。

而血红之气又聚集起来，渐渐形成了手术刀的形状，一把，两把，三把。整个过程不超过两秒。

这是一种藉由操纵血液，将魔力作为杀敌兵器的古老法术。只是魔法做出了科技造物的外形，着实让人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滚出这个——”

安洁琳左手的指间，刚好同时抓住这三把手术刀；以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举起来后，又立马将它们同时掷出。

“不欢迎你的世界！”

尸还没反应过来，剩下的手和双腿，已经被子弹一样的飞刀打断，齐齐掉落；而手术刀去势未了，甚至紧紧地钉在了坚硬的墙壁上。

“嗷嗷嗷啊啊啊……”

它越来越尖锐的嚎叫声，表达一种想动却动不了的绝望反应。

之后更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一股烟雾形状的东西，由尸的嘴里快速逸出，当中还隐约带着怪异的五官。

没有比人们常说的死灵，鬼魂之类的名词，更适合形容这个物体了。

脱离了尸体的死灵想要趁机夺门而逃。但安洁琳右手的刀子，以更快的速度飞行着，由前到后地将其打了个对穿。

死灵那姑且算是五官的部位，立马破开了一个空洞；而空洞急速旋转变大，扭曲着那虚实难辨的本体，最后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种垃圾，也出来捣乱。”

安洁琳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摸出了香烟。但很快她便发现，自己忘记了重要的一点。

“完蛋！这里是医院……该怎么善后啊！”

几分钟前还英姿飒爽的她，抱着脑袋苦恼万分。最后只能一脸无奈地，把这副七零八落的遗体收拾回床，并象征性的拜了一拜。

“得好好想想，明天怎么才能蒙混过去……”

安洁琳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往自己的科室走去。此时一束手电筒的光线，出现在楼梯的尽头。

接着传来一个颤抖得很厉害的女声：“是是是谁谁谁……谁在那里？小小小……琳琳……吗？”

“阿西吧。”听起来像是同事的声音，让还没找好借口的安洁琳更头大了。

但她很快便转换语气，朝着楼梯加大嗓门：“是我呢，主任。不知道怎么有野猫跑进来，花了好大力气才赶跑……”

果不其然，抓紧扶手的朱琪医生出现在眼前。不仅手上的电筒，她的双腿乃至全身都不停打颤。

她应该是听到了什么声响，却又拿不出足够的勇气去停尸房一探究竟。

“我说……小小小琳，”看清楚了同事的样子后，朱琪医生却依旧惊魂未定。

“我我们……值夜班，是不用到这么可可……怕的地方来啦，而且最近还有谣传……说会发生奇怪的事情哩……”

“我一开始也挺害怕，只不过追着追着就忘记了。”

“呜……”朱琪医生还想说点什么，被对方一把揽兜住了的肩头。

“别自己吓自己。咱们去门口吃点宵夜，再回来继续值班。多个人打牌也挺好。”

“可是这样违反规定……”

“没事没事，我们不说谁知道哦，走吧走吧啊哈哈哈。”安洁琳不由分说用力拍着她，同时将这个矮一头的主任直往外推。

而朱琪医生眼角则有泪光滑过，搞不清到底谁才是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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