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感皇恩·天道好轮回的黑锅

在东宫目睹了宫典撕画与太子断交，李明达只觉得庆帝做的太狠。太子身边本来就没有多少可用之人，今天庆帝又借着范闲的事，硬生生的让太子和宫典分道扬镳，无论从利益角度还是从太子个人角度看，李明达都是心疼太子的，平白失去一个助力，又失去了兴趣相投的好友，搁在谁头上都不好受。

宫典离开后，太子举着那张被宫典退回的名画端详着，不久又小心翼翼的将那副画收了起来。他沉静的回到书桌旁，在李明达身边跪坐下。

内心虽然愤懑，却又无可奈何，太子只能任由自己手中控制的势力散去一条。眼下他也不愿再去想这些政治斗争了，比起那些，他更愿意关心关心自己的妹妹。

这一年来，太子每天都在为自家妹妹的事发愁。东宫时不时会得到新射殿传来的消息，比如晋阳公主雨夜在屋外淋雨、在寝宫内不断来回行走、长久的面无表情的坐在高高的阁楼窗台上，又或是手中紧握着碎瓷直至鲜血淋漓之类的消息……大多消息都在表明晋阳公主的古怪，私底下也有宫人嚼舌根说晋阳公主得了失心疯才会这样，这些说闲话的宫人都被处理了以后，也就没人再乱说话了。

太子不信那些宫人的话，可知道妹妹那些古怪的行为后内心也有些许动摇。他也尝试过和妹妹交流谈心，可每次都是他在说，李明达很少有回应，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以对，他越发忧虑，却又无能为力。今日李明达主动来找他，不仅和他说了好谢话，心情看上去也好了许多，太子心中那些愤懑被冲淡了不少。

他给李明达斟了一杯热茶交于她手中，宽慰摸着她的后颈，

李承乾：还是那句话，这些事你不必忧心，哥哥会解决的

李明达：我知道

李明达双手捧着热茶，乖巧的点了点头，眼中带笑道，

李明达：哥哥，我没事了，不要再为我劳心了

李明达明白，这一年来太子这些家人为自己付出了多少心神。那时她还走不出去阴影，无法回应他们的付出。而现在遇到范闲，她看到了光，才有勇气和动力挣脱泥塘，才能直面眼下的状态。现在想来自己实在是辜负他们太多，她内心被温暖着，却又多了愧疚。

太子闻言，微微一笑，搂着她的肩膀往自己怀里带，

李承乾：你的事，多费些心神又如何？我只有你一个妹妹，自然要多关心你

李明达轻笑，侧头看了太子一眼，又靠着他的肩膀垂下了眼帘。

良久，太子拍拍她的肩膀，开口道，

李承乾：去看看母后和太后老祖宗吧，她们一直挂念着你

李明达：好

李明达抱了抱太子，又很快松开他。她直起身子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临了又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太子。

李明达笑了笑，注视着太子的眼睛，如同许下誓言般开口道，

李明达：哥哥，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太子也凝视着她的眼眸，嘴角噙笑，语调轻柔，

李承乾：好

＊

李明达先去了瑶华宫看望皇后，又在皇后的陪同下去了含光殿探望太后。深宫中最疼爱她的两个人为她的恢复纷纷落泪，直道神庙显灵，惹得李明达心中又添了些愧疚，她并不是很合时宜的提出想要出宫去公主府住下，理由是方便出门散心。

太后和皇后并没有反对，同意了她的请求。剩下的只有皇帝点头了，不过今天发生的事情明显让庆帝不高兴了，李明达也没敢去触霉头，生怕庆帝还在气头上不同意她住在宫外。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还不等她想好说辞，庆帝的贴身太监候公公就来传话，说庆帝让她去御书房一趟。

李明达只好告别皇后和太后，随着候公公前往御书房，途中又碰见了同样赶往御书房的太子。

李明达：哥哥？

李明达讶异的看着太子，猜测今晚庆帝叫上她和太子是不是因为范闲的事，

李明达：父皇有说是什么事吗？

李承乾：未曾说过

太子摇摇头，皱着眉头道，

李承乾：可能与今日侍女拦路的事有关

太子看着她郑重的嘱咐道，

李承乾：待会无论我说了什么，你都不要有任何反应

李明达点点头，

李明达：我明白

前头带路的候公公先行进去通报，得了庆帝召见的回复，李明达便跟在太子身后进了御书房。庆帝身穿白色寝衣，坐在塌上批阅奏折，而长公主李云睿跪坐在地上，神色自若。

李明达和太子一齐跪在地上，俯下身子朝庆帝行礼。跪天跪地跪父母，她对于给庆帝下跪行礼这件事，并没有什么抵触情绪。

太子此刻忐忑不安，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哪怕是衣衫不整，庆帝身上那份威严仍是丝毫不减，他微微颔首，不怒自威，

庆帝：别光跪着，说话

太子微微侧头，用余光瞥了长公主一眼，讷讷开口道，

李承乾：宫女拦路一事，是儿臣所为

李承乾：请陛下治罪

李明达低着头，心中很是诧异，不明白为什么太子要主动背上这一口黑锅，但她牢记着太子的嘱咐，没有将这份惊讶表现出来。

庆帝：朕对你很失望

李承乾：儿臣知罪

庆帝：李云睿可什么都没有承认

宫女拦路的事情原来是长公主做的吗？李明达这才明白为什么御书房内长公主也在，太子又为什么在门口对她说那些话，可她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太子要为长公主背黑锅。

庆帝：今日你妹妹信誓旦旦的和朕保证这件事你绝对不是你所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是不会用的

庆帝轻飘飘的就把话题往李明达身上引。

三道目光齐刷刷的落在李明达身上，李明达紧张又尴尬。如果长公主不是策划者还好，可算计范闲的事的确是长公主做的，太子又抢着背黑锅，她还评价这种手段下三滥，还被庆帝当着始作俑者的面说出来，就令她很尴尬了。毕竟她还有把柄在长公主手里，万一惹怒了长公主，长公主把她和李承泽有私情的事抖出来，她和李承泽就完了。

庆帝：朕不管你们要不要争这内库财权

庆帝睥睨着众人，满是怒气的开口，

庆帝：让朕失望的是，你们用的手段！

庆帝倚着书桌，看着太子问道，

庆帝：朕问你，皇室血脉，与市井小民有什么区别吗？

太子迟疑了一会儿，回答道，

李承乾：天差地别，判若云泥

庆帝：李明达，你说说看

帝把视线转向李明达，神色捉摸不定。

李明达这时候也摸不清庆帝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但太子的回答她是绝对不认同的，可她又不好反驳太子的回答。略微思忖，她忐忑的说道，

李明达：生而为人，人格平等，只是身份有所不同……

她十分心虚，声音自然也越来越小。李明达心想如果自己敢说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之类的话，立马会被当成妖怪烧死，她只好折中的说出那些话。

庆帝淡淡的开口，话语中竟有一丝怀念之情，

庆帝：有人说了，皇子和凡夫，都不过只是普通人罢了

太子明显不赞同的开口说道，

李承乾：陛下，此话狂悖了

李明达只觉得膝盖中了一箭。

庆帝继续开口道，

庆帝：繁琐礼教和律法森严，只不过是在人心中搭建高台，让尊严高高在上罢了

长公主此刻才有兴致出声，

李云睿：说这话的人，其心当诛

李明达觉得自己又中了一箭。

庆帝的目光在太子和长公主之间流连，他指着太子大声训斥道，

庆帝：用后宫清誉，去毁坏别人的名声，你们这是在自毁根基！

太子弯下腰，脸上一片惶恐，

李承乾：陛下，儿臣明白了

庆帝：你没明白！

庆帝怒目而视，

庆帝：你好好想想吧

庆帝：过来

庆帝又恢复到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平静的说道。他将批阅好的几张纸递给太子，

庆帝：这是几天要罢黜的官员名单，你有个准备，看看谁都在上面，有没有你的门客啊！

庆帝叹了口气，

庆帝：朕也当过太子，该争的也争过，可总要有个底线呐！

李明达偷偷的瞥了一眼太子，只见他将那份名单收拢于手中，脸上仍有畏惧之色，显然是被庆帝的一番操作和训斥打乱了心神。

太子还想想说什么，却被庆帝不耐烦的挥手斥退，

庆帝：下去！

庆帝看着李明达，扬了扬下巴。

庆帝：你，留下

李明达跪在地上，心中慌乱，她茫然的看着太子，太子微不可察的对她点点头，示意她不要紧张害怕，便随长公主一同离开了御书房。

庆帝：人都走了，别看了

庆帝拢了拢衣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李明达收回视线，低着头安静如鸡。

庆帝：生而为人，人格平等。这句话，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只要不是她和李承泽的事情败露，其他都好说。李明达思忖片刻，从记忆中抽丝剥茧，开始忽悠道，

李明达：是监察院门口的石碑给的启发

她从小就喜欢满皇宫乱跑，宫外虽去的少，但监察院绝对是她印象最深刻的地方。监察院门口的石碑她小时候看过一次，那时候还没有恢复记忆，只觉得那些碑文惊为天人，很奇妙的从碑文中感到了共鸣。现在想来，那个石碑上刻着铭文的主人叶轻眉，或许也是一个穿越者，还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但庆国关于叶轻眉的事迹少之又少，书里根本没有什么记载。她那时也不敢问宫里的人，皇家子弟本就不能与监察院有联系，她就没有问过别人，久而久之便淡忘了这件事，没想到重新提起这件事却是在这个时间。

听完她的话，庆帝盯着她的眼睛，有片刻的失神。最终，庆帝还是挥了挥手，让她回去了，不过语气却是柔和了许多，

庆帝：早些回去休息吧

李明达壮起胆子问了一句，

李明达：父皇，我想去宫外住些时日

庆帝笑了笑，心情有些诡异的好了些，

庆帝：罢了，这宫里的规矩束缚不了你，倒不如让你出宫住更自在

李明达：谢父皇

李明达脸上立刻浮现出微笑。这时她真真正正的松了口气，终于能有机会和范闲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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