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悲哉行·生命为何

前阵子晋阳公主遇刺重伤昏迷的事情，只有宫里人知道，并且很快就被压了下去。不久前公主殿下痊愈，但性情却忽然变了。

从前晋阳公主很是活泼，嘴甜爱笑，现在却是终日沉默不语，脸上也没了笑意，总是一个人安静的待在新射殿，不愿出门。这种转变令许多人都感到不适应，宫中贵人更是如此。

含光殿内，南庆太后听完下人的汇报后，叹气道：

太后：那件事后，兕子那孩子竟变得如此模样

南庆太监首领，一直在含光殿陪伴太后的洪四庠洪公公恭敬的弯腰回复道：

洪公公：心病还须心药医，过段时日，公主自然就会解开心结

太后：只怕她没那么容易就忘记

太后摇摇头，在洪四庠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太后：走吧，去新射殿看看她吧

此刻前往新射殿的还有东宫太子，不过太子更早些时候就出发了。当太子达到新射殿后，屏退下人，径直推开了李明达的房门。

他在找了一圈，在角落里的书架边找到了抱膝缩在墙角的李明达。

李明达抬头看了一眼太子，又慢慢低下头，默不作声。

太子也在她身旁坐下，搂住了她的肩膀，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静静的陪着她。

李明达心里像压了块巨石一样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除了前世令她心寒悲哀的结局，现在发生的事也让她感到无比沉重。她醒来后发现自己身边那些熟悉的宫人，除了石兰，其他全都换成了新面孔。其实不用问她也知道，那些人在自己出事后就被皇帝或者是其他主子赐罪而死了。

以李明达现代人的思维方式完全不能接受这种结果，但在现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却是理所当然。因为爱自己，所以才会震怒处死这些宫人，李明达清楚自己没有资格指责家人们随意剥夺他人生命的行为，但她也不能轻易将这几条人命抛在脑后，所有纠结沉重情感只能由她一个人默默承受。唯一能让她得到些许赎罪之感的，就只是暗地里吩咐人照顾好他们的家人。

上辈子总喜欢说心累了不爱了，但那些都是玩笑话，不能当真，可现在她真真正正的体会到了这种心累的沉重心情。当众多负面情绪积压的多了且无处释放时，便会压垮最后的心中的最后一棵稻草。失去对所有人事物的兴趣，无论做什么都没有力气，不愿去做也觉得不值得去做，只有一个人在僻静处独处时才能感到一点平静。

李明达知道自己的心理出现了问题，如果没有倾诉对象，她也许就会一直这样抑郁寡欢下去，除非见到范闲，否则这些话她会永远憋在心里。

她能感受到家人对自己的爱，奶奶、父亲、母亲、哥哥和婉儿，他们都来探望过自己，也表现出了对自己的关爱。可她真的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回应他们的爱，她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待着，而这一点又让她感到愧疚。

太子听到门外有宫人传报太后驾到，他侧着头轻轻的说道，

李承乾：太后老祖宗来了，去见见吗？

李明达僵硬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太子搀扶着她站了起来，慢慢的走到桌边。此时房门已经被打开，太后也进了房间。

李承乾：太后老祖宗

太子因扶着李明达，没有对太后行大礼，只是恭敬的微微弯腰。

李明达沉默的站在一旁，没有动作。

太后：承乾也在？你是兕子的胞兄，在这里也好

太后对太子点点头，随后看向了李明达。

这位南庆尊贵的老妇人的眉眼里满是慈爱，她握住自己素来疼爱的嫡孙女的手，很是善解人意的开口道：

太后：哀家明白你的心思，不愿开口就不开口，不要让自己难受

太后：那几个下人护主不周，死了便死了，何必在意？

太后虽喜爱这个孙女，但还是不喜她那过于心软的性子，

太后：太心软了不好，几个无足轻重的下人不值得你这般挂念

太后拍拍她的手，语重心长道：

太后：难过便难过，没人会拘着你，只是别糟蹋了自己的身子

李明达：是

沉默良久，李明达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太后：哀家走了，便不打扰你了。承乾，多陪你妹妹一会儿

李承乾：老祖宗放心

太子点头道。

太后慈祥的笑着点点头，在洪四庠的搀扶下离开了新射殿。

李明达在太后走后，攥紧了太子的手腕，略微颤抖。她急促的呼吸起来，仿佛窒息一般捂住胸口，即使有太子搀扶，她还是跌坐在地上，眼泪不停坠落。她伏在地上干呕，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一般痛苦。

太子被她弄得惊慌失措，想要召人去找御医却被李明达一把拥住。李明达抓皱了他后背的布料，痛哭出声。

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些什么，也不知在难过些什么，或许是为上辈子的死亡而哭，或许是为那因她而死的宫人们而哭，又或者是二者兼有。

那都是曾经鲜活灿烂的生命，却又都被轻易地，毫不留情的带走。

她哭的撕心裂肺，声音嘶哑。她不能那样被人轻易杀死，她身边的那些宫人也不能……谁都不能那样被他人夺取生命。

说到底，她还是不甘心上辈子就那样死去，她以前想过很多种死法，却没想到自己会死于自己的信仰之下，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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