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序二十）

抚云观内

此时，长夜已逝，而晨曦，则已至。

在万籁俱寂的漫漫长夜过后，有的，便是这个清晨时分生机勃勃的开始……

伴随着这片沉寂了一夜的山林逐渐醒来，洁白轻薄得宛如一层好似可以逝风而逝一般的晨雾轻纱悄然无声的遮掩着这一片正笼罩在清晨微曦之下的人间仙境——太虚山，而正因为如同传说中所说的远离了世俗中那一切的三千繁华与烟火，因此，哪怕是在这个新的一天篇章里开始翻开的这个时候，身处在太虚山之中，也听不到属于尘世之中哪怕只是一丝的喧嚣，有的，仅仅只是这些最为质朴，同时，而又最为自然的乐声。

悦耳，而又有些嘈杂的百羽鸣奏，错乱，而又不失其旋律的虫鸣，清澈，而又令人感到一份宁静还有悠远的泉声和水流……

明明，这一切在无论什么时候都在以着自己的旋律而独奏乐声，在互相交织，得天独厚般的条件之下彼此辉映之后，最终，才终于成为了这么一曲足以不毕言说而却心有灵犀的乐章，既足以令这个仙境之中显得不失生机，而同时，又也远离了凡世之中这一份喧嚣的吵闹。

但是，为什么，这一切却只有在晨曦之初的现在才会显得如此的清脆入耳呢？

难道，是因为在其它的时候被另一种声音给盖过了锋芒吗？

但是，这里明明不是凡世啊……

……

哼……

其实，那所谓的，“距离仙境最为接近的人间之地”，不也是属于三千凡世的一部分吗？

而凡尘……

又何曾停下过它的喧嚣呢……

“嗯……”清晨，在寂静了一整个长夜的大虚山仙所——抚云观里，哪怕是还处在意识模糊之中但也已经感受到了此时光线早已开始明亮起来的符华率先有了动静。

“嗯…嗯……”虽然看起来还是有些初醒之时的困倦，但是在沉重的眼皮几番挣扎之后，一向都严格的要求着自己的符华还是缓缓的起身了。

而其实，每当这个时候，在半梦半醒之间的符华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还在圣芙蕾雅学园里的时候，每一天早上都会被自己从床上给拖起来的百迦落华曾经对自己问过的这么一个问题:

“班长…你就没有想过要睡个懒觉吗……”

而看着这正被自己拎在手里，且看起来明显还没有睡够的百迦落华那一幅可怜巴巴的样子，符华当时的回答则是这样的:

“想，这个……我当然有想过，只是，我并没有放任着自己这个任性的想法而已……所以，舰长你也不能偷懒喔~”

“啊……嗯，嗯……哼……”坐在床边长长的伸了个懒腰之后，一边回想着往事，一边轻轻揩去了自己的眼角上这一抹因为刚才的伸懒腰而涌出来的泪花的符华不禁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因为，有一句话曾经这么说过:

既然作出了选择，那必将承受那一份与之所对应的代价。

因此，这应该也算是……

他的一种“不幸”之一吧……

“啊……舰长，该起床了……”而伸完了懒腰之后，还在连连的打着哈欠的符华便轻轻地摇晃了一下依旧安静的躺在自己身后的百迦落华。

和往常的一样，既然自己现在已经醒过来了，那么当然不能够让他还躺着了~

不过，如果是曾经还独自一人的待在太虚山里的时候，符华早上起床之后的行程一般都是以先洗澡然后再进行早晨所例行的修炼为开始，而在短暂的修炼完毕回来之后，在一边等待着自己做的早餐煮好的同时符华会再洗一次澡，以此来冲掉自己的身上因为晨跑和各种其它的原因等而产生的汗水，只有在享用完了早餐之后符华才会稍稍的休息一下以等待自己肚子里的这些食物消化完毕，不然，刚刚吃饱就高强度的训练的话，那么是个人都会知道这将有什么惨痛的代价的。

而到了中午之后，符华的行程就基本上都是以修炼、修炼、修炼、击杀崩坏兽以及还有看书之类的内容为主了，虽然这样的生活枯燥和独单是完全不可避免的事情，但是，其实，一旦像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进行下来之后，在不知不觉之中，也就已经慢慢的习惯了。

而这一切如果用符华她自己的话来说的话，那就是一旦像她这个样子活到了几千年左右，很多的事情，就会变的没有那么重要了……

不过，人类之所以叫作人类，其最大的原因之一便是因为我们是群居者，是以一个“族类”而非“个体”而言的。

因此，无论如何，是没有人可以真正的隔离在自己的族群之外生活的，没有人。

但是，其实，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了，也许，真的是自那一天开始的吧，独自一人生活了上千年的符华竟然第一次的会觉得，如果，今后的时光还是让自己一个人来度过的话，那，

自己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作为第一文明纪元之中存活到现在的，实力最为顶尖的一位融合战士之一，仅以一人之力便守护了一整个神州大地上千年的符华而言，她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但是，这一份身体上的强大却往往并不总是和她的内心有所关系的，因为，无论是作为一位融合战士还是作为一位被神州大地上所有的人们都尊称为仙人的符华而言，她，终究也只是一个人类。

尽管究其一生之中所流逝的全部时光足以汇聚成为一条深不见底的长河，但是，她也依旧只是一个人类，而人类，其内心则总是柔弱的……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这句话，是符华曾经所使用的一句箴言之一，因为，对于在这一段数千年的漫长时光里见证过太多生离死别的她而言，一切，似乎都已经不再是那么的重要了，因为，无论是亲人还是朋友，是交往甚深的友人还是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任何一条在自己的生命之中与自己的命线有所相连的线到最终也都只是会一一的断开，随后，再缓缓的解开，掉落……最终，彻底的消失在风沙掩埋的漫漫长河之中罢了。

因此，与其在失去的时候方才痛心疾首，那么不如从未认识过，还会落得一个轻松自在。

但是，仅以作为一个人类而言，哪怕是经历了上千年的时光流逝，哪怕是将自己的外表包装得如何的刀枪不入，毫无破绽，但是，在符华的内心深处，却也依旧是柔软的。

尽管，甚至是已经记不清故人的那份芳颜了，甚至是早就已经在怀疑自己的坚持是否有用了，但是，为了曾经的那一句承诺，符华至今也在默默的坚守着这一个与故人的约定。

在初到圣芙蕾雅的时候，其实刚开始可以说是为了自己的那一份利益符华才待了下来，但是，在与休伯利安上的所有人逐渐相识，逐渐熟悉，并且逐渐的相处了下来之后，还是第一次，符华才稍稍的卸下了自己心中的那一道就像是铜墙铁壁一般的防备，而也就是在那一次，符华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突然之间便有了这么一个莫名的想法。

如果，有一天，能够有哪怕只是一个人可以永远的陪着自己的话，那可真的是，太好了……

哼……

但是，符华也很清楚，这一切，仅仅只是自己的一个虚无缥缈的幻想罢了，但是，这个幻想的前提，则是在遇到百迦落华之前……

很多次，明明是早就已经约定好的了，但是，符华却经常的会以为现在的自己还待在梦境里，因为，无论如何，她也一直都在觉得，现在的这一切，就好像是只有在梦里才会发生的一样。

遥远……

而又触不可及……

但是，每当这个时候，当那个熟悉的声音，还有那一抹熟悉的温暖传来的时候，一切，才会顿时豁然明朗的告诉着符华——这并不是梦。

不过，即使是符华这样的人她也并不知道自己的这个选择是否代表着正确，但是，这一切的一切却又是那么的让她坚信，无论其结果如何，无论到最后会怎么样，未来的自己，都不会因为曾经自己的这个选择而感到哪怕是一丝的后悔……

“嗯？”突然间，渐渐清醒过来的符华隐隐的感觉到了一丝不太对劲的地方，因为，虽然在平时的时候百迦落华确实是会有那么一点懒床的习惯，但是，如果自己已经摇晃了他这么久的话，就算是睡的再死都会有那么一点动静的。

可是，现在的事实却是无论自己再怎么的摇晃和轻拍，沉睡着的百迦落华却依旧静静的保持着原来这个的姿势没有任何的动静，如果不是还能够隐隐的听得到他那一阵阵平缓的呼吸声的话，符华甚至都已经想到了一些不怎么好的事情。

“难道是……生病了吗？”虽然知道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但是在想到了这个可能性的时候，有些犹豫的符华还是缓缓的弯下了腰，轻轻地，将自己的额头与百迦落华的相贴在了一起。

一秒……

十秒……

三十秒……

“……”但是，就好像是在意料之中的一般，无论符华再怎么的让自己静下心来感受着这一抺从相贴的额头上传来的温暖也依旧感觉不到有任何异常的地方。

“哼…也对啊……”就像是在自嘲着自己的这个行为一般，缓缓的重新起身的符华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轻轻地摇了摇头。

着凉？

发烧？

感冒？

这些普通的病百迦落华现在就算是想中招那都是不可能的，明明自己很清楚这一点，但是自己现在这又是在做些什么啊……

“……”不过，自嘲归自嘲，在缓缓的起身之后，看着身旁这依旧没有任何动静的百迦落华，符华还是不免的担心了起来。

因为，无论是自己再怎么的反复确认，体温、心跳，还有脉搏都没有任何的异常，可是，为什么……

“嗯……”

“诶？！舰长！”突然间，就在符华还在思考着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办的时候，转机出现了:

自刚才起到现在就一直都是安静得就好像是死了一样的百迦落华突然缓缓的发出了这么一声近乎是耳语一般的呢喃声。

“舰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是已经有了这么一点的动静，但百迦落华却依旧还是没有能够作出什么其它的反应，甚至是连稍稍的移动一下自己的身子或者是睁开眼睛都没有。

“舰长……”不过，作为一个对百迦落华再了解不过的人，从他现在那微微的紧皱着的眉头和异样的表情来看，符华能够看得出来，现在的他似乎是已经用尽了全力的在抵抗着什么……

“嗯…班长……”

“舰长！我在，你怎么……”在听到了百迦落华的这个微弱的声音之后，一直都在担心着他的符华便连忙的握住了他那微微的弯屈着的手掌，但是，在看到了他那缓缓的睁开的目光之后，符华却又有些呆呆的愣住了。

“班长……”只是这么一句短短的话语似乎就已经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一般，缓缓的睁开了的眼睛所见的世界之中满是一抹朦胧的百迦落华艰难的露出了这么一个疲惫的微笑。

“我好像…动不了了……”

“舰长……你的，眼睛……”

“嗯？哼……”虽然看不见自己的眼睛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是看着在自己现在的这一片朦胧的世界之中唯一还显得清晰的符华这一幅担忧和不知所措的样子，看起来就好像是又快要睡着了一样的百迦落华露出了一抹淡淡的苦笑。

“是……负荷…吗……”

“嗯……”虽然百迦落华的眼睛现在是处于一种迷迷糊糊的半睁开着的样子，但是清楚的看到了那一抹宛如红宝石一般晶莹剔透的血红色光芒的符华还是缓缓的点了点头。

“真是的……”看到符华点头之后，疲惫的眨了眼睛的百迦琉落华淡淡的苦笑着，“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啊……”

“舰长！……”在看到百迦琉璃落华似乎是想要尝试艰难的挣扎着起身之后，符华连忙轻轻地安抚住了他。

“不要勉强自己啊……”

“抱歉……”被符华轻轻地安抚了回去之后，百迦落华的这一句话的声音就已经是如同耳语一般的低沉了，似乎随时都会失去意识一般。

“没有关系的舰长，既然已经这个样子了，那你今天就好好的休息吧。”不过，并没有明白百迦落华口中所说的这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的符华一边轻抚着他的头发一边轻声的这么说着。

“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啊……”

“……”话音刚落，看着自己面前这再一次陷入了一阵长长的沉默之中的百迦落华，还未来得及将自己的手掌从他头上收回来的符华平静的做了这么一个决定。

而这个平静的决定，也是符华这几千年以来，第一次的，放弃了每天早上所例行的修炼……

因为百迦落华体内现在的这个特殊核心并不是处于完整状态的，因此，“因为其体内的崩坏能流动偶尔会出现不完全而导致的这样的身体功能性障碍”，这个说的长长的非病理性病症被众人简称为了“负荷作用”，用来简述百迦落华身上的这个无法通过任何办法来治愈的病症。

因为这个所谓的“负荷作用”既没有什么固定的频率也没有固定时间的限制，因此，到底什么时候会出现，什么情况下才会出现，以及在出现了之后究竟要持续多久才会结束也都是一个几乎彻彻底底的未知数。

而现在唯一能够知道的，是在这个负荷作用所出现的时候，百迦落华会暂时性的失去其自身之上所拥有的绝大部分力气、能力以及感知，并且在这个负荷作用持续的过程之中还会陷入这样如同深眠一般的沉睡状态，而在此期间，百迦落华既无法自行移动也无法通过感知而得到外界所传来的任何信息，因此，处于这个状态之下的他，同样也处于在一个最为脆弱的状态。

也可以说，在这个状态之下的百迦落华，谁都可以轻轻松松的把他给杀掉……

“……”虽然知道在抚云观之内是绝对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但是，在心不在焉的洗完澡之后，符华还是放弃了这个每天早上都会例行的修炼，因为，有一句古话曾经说过:

与其无心炼功，不如不炼……

而虽然也很清楚现在的百迦落华也是只会和平时一样一觉睡醒了之后就会好过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符华感到自己就是放心不下来。

无论是在吃早餐的时候还是在看书的时候，一向都在秉承“一心一用”的符华都会不放心的起身去看一下还在房间里沉睡着的百迦落华有没有醒来，而经常是在一脸担心的折返回来之后符华才会发现，桌子上的早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凉掉了，或者是手中的这本书居然连那最初开始看的一页都还没有翻过……

而正如那句古语中所说的，在心中一直怀着这么一股挥之不去的牵挂，是不适合修炼的……

“……”不过，虽然现在已经是时近逢魔之时了百迦落华也还是没有任何即将要醒来的迹象，但是，看着这样的百迦落华，不知道为什么，正呆呆的拿着自己手中这一本古书坐在一张书桌旁的符华却莫名的想起了一些，曾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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