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浮动

残破的手掌遮住了从天穹洒下的月光。

她的身体止不住地下沉着，但意识却越发清晰。

“即使落到这般田地，也不愿意放过我吗？”

“我只是遵循你的愿望，或者说，遵循你的仇恨。”

“仇恨？我会恨谁呢......”

“是啊，你会恨谁呢？”

地狱夺去了她那早已溺死的躯体，却又一把将她的灵魂推开，将其拒之门外。

——

比多维鲁城外山林。

“咳！咳嗯！！”

花逐渐苏醒过来，但恢复意识也让她感受到了肺部的严重不适而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不过很快，淡绿色的光芒渗透进她的身体，窒息般的痛苦一点一点散去。

“没事吧......花学姐.......”

九音低声说道。

“没什么大碍，只是被踢了一下而已......比起这个，我们还在比多维鲁附近吧？那个女人不会追上来吧？”

花揉着胸口，几次深呼吸后差不多也缓了过来。

“如果她想这样做的话......恐怕我们就没那么容易离开了。”

九音拿起了她刚刚从那家店铺里盗出的一本残破不堪的笔记——

很难相信那位连说话都有些颤颤巍巍的老人字迹如此隽秀，厚实的笔记上清清楚楚地记载着近十年来店铺的每一笔交易记录。

稍微翻阅了一下，不难发现从去年开始，这家店铺都会在每月月底进行一次数量为七个标准量瓶的“转黑醇”交易——

黑市中流通精神药物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关键在于，这种名为“转黑醇”的药物，可是连最为癫狂的药物吸食者也会敬而远之的剧毒品——十分之一个标准量的毒性足以在瞬间杀死近百个成年人。

而九音也很确定，黑市的空气中附带的轻微毒性来自转黑醇的挥发气体无误——花在潜入那家店铺的同时，顺便也确认了那个女人，的确是那批转黑醇的购买者......

那么，她拿剂量如此之大的转黑醇要干什么呢？

如果一定要当作精神药物吸食，必须进行稀释，而转黑醇在稀释到不具备致命毒性的程度时，其药效已经远不如其他精神药品，因此几乎没有吸食者会去选择购买；鉴于其极为醒目的颜色以及浓烈的气味，用作毒杀也完全没有可能；而帝国军方的科技部门也有着一套完整的炼金与化工体系，如果要制作炼金化工武器，自然是选择自给自足，而不是从质量得不到严格保障的帝国黑市进行原料采购。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有了个模糊的雏形......蒂兰和卡娜都曾从各自的渠道中了解到帝国在秘密进行着相当危险的生物工程，而九音在数百年前夜影祸害整个大陆时，也听闻过使用某种奇特的药剂能将其驯服的传闻——

那位女性，说不定......

“花学姐，能记得起店铺中那位女性的面容吗？或者是衣着也行。”

“嗯......店铺里面很黑，看不清脸，但是服饰的话，虽然那个女人披着斗篷，但是在她抽出小刀的时候......勉强看清了她裙摆上的纹样——好像是，鸢尾花？”

“鸢尾花？”

相当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但是九音有些想不起来，这种花究竟意味着什么，更重要的是线索似乎断层了，帝国的国花是矢车菊，鸢尾花和斯诺兰第二联合帝国......九音找不到其间任何关联。

“怎么了吗？九音？”

“不，没什么，是我太贪心了，今天收获已经很大了，我们先回去吧。”

“也是，现在回去还能赶上晚饭时间嘛。”

“啊对了......学姐，你的身体......”

“已经休息好了哦，不用这么担心我啦，你看。“

花站起身来，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告诉九音她已无大碍。

“不，我，是说.....”

九音低声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

“好了好了，走吧！”

——

换下被雨淋湿的衣服，清爽地洗了个澡后，桌上提前泡好的咖啡已有些冰凉，不过对于米娅而言温度正好，她一点也不爱喝热饮，冰冷的液体滚过喉间的感觉更能让她时刻保持冷静和精密的计算能力。

“进展如何？”

“......”

米娅这才注意到男人的到来，他背对着自己弓身坐在木椅上，低头看着花纹朴实简约的地毯。

月光将他本就有些浅灰的头发映得有些苍白。

听这语气，他是来说正事的，米娅因此也懒得再去调侃些什么：

“编码基本上没问题了——”

“我问的是另外一项。”

“怎么了？有些迫不及待了？不过说实话，就算我的水平已经远远超过了底比尼斯家族任何一位先祖，但是唯独我的曾祖父所遗留的这个工程......”

“毫无进展？”

“不，反倒说是有相当大的进展......如果你能把那姑娘抓过来，说不定就已经可以开始进行测试了。”

米娅将咖啡一饮而尽。

“......”

“怎么？是在怀疑我的能力吗？呵呵，如你所见，我自己也有些拿不准。”

“第一次听到你说这样的话，可不像是一个天才应有的态度。”

“不不不，天才在面对神明的力量时，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卑微。”

“......那我就先走了，期待你的成果，毕竟他们已经开始在追查你了，把她抓来也不是什么难事，甚至比请君入瓮还要更简单。”

男人起身，将一封精美的信函随手扔给了米娅。

“原来你已经设计好了吗？眼线布置得可真快，慢走不送，陛下。”

——男人走后，米娅拿出了今天早些时候从黑市买来的转黑醇，月光点亮了玻璃瓶中淡金色的液体。

“狂妄而愚蠢的人类总是在挑战神明，绝智如他也不例外，总之，让我好好见证这一切吧，用我的科学，我的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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