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息之间，洛熙便如同鬼魅般站到他身后，短刀出鞘，扼杀他的脖子，顿时无痕见血。

男人身形一顿，便逃开了危险区域，拉出距离。

“你又变强了。”他说。

“你也变弱了。”话音刚落，洛熙就朝他冲过来，短刀刺入他的腰腹，却没有想象中的鲜血四溅，反而摩擦出一阵短暂的电流音，洛熙微愣，被一下电开。

“你换了机械体？！”

难怪，难怪他的伤势恢复的如此之快。

他已经不是人了，确切的说，是半人半机械。

“是的，这就是生物实验的最终结果，完美契合的钢铁之躯。”男人面色微冷，一字一句的咬牙道：“这样，我就可以陪你千秋万载了。”

语毕，他又好似极其痛苦的合眼，这些语句，在他心中不知酝酿了多少个昼夜，熬过多少血雨。

在这一刻全然吐出，却全咬碎在舌尖上，扎得他痛苦的呜咽，心脏没来由一阵又一阵的抽搐，刺痛着唯一只剩本能的大脑。

“异想天开。”洛熙冷哼。

“我知道这种人类的躯体寿命有限，但我研发这项实验，是为了能够更好的守护你啊！”男人眼里的暴戾之色涌动，眼珠布满血丝，他不甘地一拳打爆身边的试管，里面的实验体无法在空气中生存，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你有了妻儿，有了自己的家庭，我不是……”洛熙欲言又止，脸上似乎有些犹豫，可深邃的血瞳中却宛如无言的冰窖，超乎寻常的理智和冷静。

“住口，住口！！！他们算什么？他们不过是我为了达成目的所使用的工具！”男人歇斯底里，在发泄过后，又望向洛熙。

“我从来都没有背叛过你，我只想要一个可以匍匐在你脚下的资格，默默的守护你。好吗？”

声音有些沙哑，却比方才温柔了许多，也低沉了许多。宛如最烈的蛇毒酿成最醇的酒，致命又诱惑，却令人胆寒。

“异想天开。”洛熙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他，无情地重复那句话。

没有任何的犹豫，短刀兴奋地嗡鸣着，餍足地享受心脏血液迸发的鲜血。洛熙冷冷的看着比她高一个头的男人，男人双目几乎快要瞪出，看着短刀刺入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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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熙姐姐，我喜欢你。”少年期期艾艾的说出深藏于心底的话，紧张不安地等待面前明艳动人的少女的回话。

少女愣了一下，清浅一笑，青黑的发丝随风拂动：“谢谢，我也喜欢我自己。”

“不是…我说的是想要一直在你身边的喜欢。”少年涨红了脸，见洛熙故意扭曲自己的话语，不由得着急。

“……别爱我，我们没结果。”洛熙淡淡地看着远处的风景，荡起两条嫩白的小腿，话语中多了几分调侃的意味，却没有回头看他的意思。

“是真的，我这一生，都会守护你。”少年很认真地说，他跑到前面，一把捉起洛熙的手，深情款款地说：“洛熙，做我女朋友吧。”

洛熙嘴角的笑容僵硬了几分，迅速的抽出了自己的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擦了擦衣角。

“算了吧。”

“为什么？？”

洛熙抽了抽嘴角：“我每次做任务的男人帅气又多金，哪个不比你个毛头小子好？我已经心有所属了。”

“我不信，你每次都这么别人说。”

“你怎么知道是真是假？”

少年一时噎住，脸憋屈红彤彤的，像个快爆炸的西红柿。

“那你可以现在喜欢我，我会一直陪伴你的。”少年又急又气，迫切地看着她，生怕她说出什么伤人的话语。

洛熙有些诧异地看着他。现在的他，完全不像平日里的那般阴冷残暴，只是一个急于表明心意，在喜欢的人面前害羞的小男孩罢了。

“不要把‘一直’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总是挂在嘴边，会让人犯错的。”洛熙神色飘忽的看着远处的云海，似是在对他说，更像是在喃喃自语。

“你我本就身份悬殊，我乃不死不灭之躯，长生不老之颜。你？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而已。”

“一直？从何谈起。”最后少女的声音，从很远的虚幻飘来，似梦非梦。

少年低头不语，指甲狠狠的掐着手心，嵌进指肉。

许久，他才抬头，却用十分坚定的语气说：“我会研发出那种长生不老的技术，我可以一直陪伴着你，就算你不选择我，我也会生生世世地守护你，直到你动心之前。”

一直仰望蓝天白云的少女眼中的赤水泛着涟漪，在他还没看到之前，就涌进无底的寒渊，一切都变化的那么快，叫人反应不及，还未等少年探清虚实，她就勾起一抹耀眼的弧度，直冲着他的心房。

他清楚地看见她的眼睛眺望远方，赤澄的眸子里，有广阔的天，疏淡的云，流淌的植物海洋。朝着苍穹，迎着绻风，有世界，没他。

那天，洛熙没有再说什么。只有独自一人突然发觉而无所适从的，莫名的悲凉。

从此，少年愈发狠戾，甚至为了捉实验体，自愿跑到战场上去，红袍一披，就是十年征途。他终于狠下心来，离开了洛熙。

“那是敌方的皇女，杀了她，对方便是无首的乌龙之众！”

他听闻这皇女竟还是个魔女，而魔女的寿命无终无尽，正是他心心念念的魔力。

他又想起了那一抹惊艳天下的艳红。

胸腔沉寂已久的心跳声在怦怦地跳动，一下又一下，痛苦又快乐。

他会带着他的誓言回归的。

他眼里沉寂的灰色难得蒙上了一层光，跳动着兴奋的火花。

魔女都生的一副极美的容颜，这也使得他在茫茫人海中一眼认出了那个魔女。长剑挥舞，就欲要杀生而去。

少年眼前突然晃过一抹赤色，那对熟悉的红眸，愈发的深邃动人。

“住手。”

看清面前的来人后，少年心头微荡，久抑在内心的情绪无法自拔的迸发：

“洛熙？！怎么是你？”

旋即他快速看了一眼拥乱的战场，又担心地说：“快走，这里危险。”

“你想杀她？”

听到她的话，少年一怔：“没错，她是我们敌国的皇女，当杀。”

更是他要取走的实验品。

“先过我这一关。”

淡淡的话语从他日思夜想的人儿口中吐出，从未觉得疼痛难耐的他此时只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的刺痛，伴随着呼吸，震碎了一切的坚持。

倏然一口心血涌上喉咙，只觉的鼻腔间一腥，伴着微微的晃神和剧痛，吐出一腔至浓至热的血。

“……为什么？”良久，他艰涩的开口。

“任务。”少女冰冷地开口，将他打入深渊。

两个字便言尽了一切。他痛苦的闭上眼，呼吸都是一种难以言状的痛楚，随着意识到生命还存在的流动，流经四肢百骸，密密麻麻，千割万仞的失狂。

他知道这两个字对于所有的刺客而言的重要性，踌躇了许久，他才缓缓地举起剑，像是拿着千钧重的玄铁，紧握的手微微颤抖，锋利的寒芒正对着她。

无论如何，他都要把皇女带走！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结果自然是洛熙赢了。少年半身不遂，愣是不出一声。洛熙久久地看着刺入心脏的剑，和皇女挡在身前的影子。

少年啐出一口血，笑意挂在脸上，双目无神的看着黄沙满天的天空。

她赢了，他也没有输。

可他也输了，输的彻底，没有余路。

“……真不愧是我亲手教导出来的。”洛熙低低的声音在狂风里盘旋，声音无波无澜，却悲切地令人撕心裂肺。

她缓缓地将长剑拔了出来，随之，她双眼空洞的看着少年，那对清澈的红眸泛上一层水雾，液体一滴滴地往下掉。

他愣住了，这是他第一次看她哭。

好像有什么东西，停止了。连入骨的刺痛都麻木了，却比这更令人绝望到心碎。

洛熙身前的皇女连忙掏出手帕替她拭去，胸口有血迹扩散，但她抿着苍白的唇，只顾着替她试去泪珠，

水珠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无法停止，不知过了多久，泪水被染的猩红，划过苍白的脸庞，留下一道血痕。

皇女慌张地看着她的血泪，手足无措，少年更是脑中一片空白，连痛觉都麻木了。他下意识就想打自己一巴掌，却意识到已经被洛熙砍去一臂。

皇女亲吻她的泪珠，指腹一次次地摩挲着她的脸庞，拉开自己的衣服：“我没事，别哭了……”

“来吧，让我最后，再为你做些什么。”

“好吗？好吗……”

洛熙无言地抱住她，露出了泛白的獠牙。

最终，他还是失血过多晕了过去。直至昏迷之前，他仍然不明白，为什么洛熙会流泪。

也许，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少女青黑的发丝，一夜白头，飘荡在沉默的苍穹之下。

心脏一下一下的重新跳动，洛熙长舒一口气，沐浴在月光下，被洗涤过的白发，逐渐透亮，染上了一层银白。

忽的，她低低地笑了起来，眼尾扬起，耀眼极了。

“我等着呢。”

……

洛熙收起短刀，不愿再看男人一眼，随手扔了两个子弹，很快的，实验室里涌起一阵白雾。

男人瞪着眼，久违的湿润感笼罩着眼角，突然间，他明白了什么，水珠随着他的笑声一下下的颤抖。

她居然也会那样吗？

真是讽刺啊！

真是自欺欺人……

黑暗像如影随形的夜，他恍惚觉得，梦该醒了。

承认那个，没有她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