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追风

士兵们夜色中迅速集结，火把边角竖起，他们火焰映衬下的身姿，整齐划一的张弓搭箭，拨弦射击。释放的箭流源源不断的注入远处漆黑的无边天空之海。

孤月下的城，泛青的古城城墙。仿佛一个垂暮老者，无喜无悲的赏着这世间。月亮也无精打采，和着火光才打起一束弱弱光亮，刺不破这夜幕，照不亮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既有此等凄景，怎无悲情人？

阵阵萧风扑在男人英俊的面庞上，单薄的布衣掩不住他胸前无意露出的玉铸般的肌肉，下身宽松的束裤，任意搭配的随性风。后背是填满弹药的长木箭囊，清一色的金色箭尾羽，配上夜色，仿佛一飘暗金彩云。顺滑的箭杆，抵在底部的箭尖，噢！取出来了，他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捻。乌瞳般的亮黑，自然的融入黑夜。

他出神的望着明月，不知想些什么。

“追风！”男人身后的黑暗传出温和的声音，追风脸上涌出欣喜，应着唤声，回眸望去。模糊的光，模糊的视线，熟悉的脸。女子的容颜，如梦似幻。“阿娇……”

“追风？”声音二度响起。陆伯尊从阴影步入光亮处，骨扇轻摆，折射出追风愣住的脸。

追风表情凝固，下一刻又恢复漠态。

“欢迎回家！”陆伯尊难有的讨好神色。

“我没有家。”追风转过头，眼神游离，对着城下苍茫大地，淡淡道。

“搏羽卫就是你的家。”陆伯尊依旧笑着，双手不自然的合上扇骨。

“那种地方放不下我的箭。”

“你是指箭囊？”陆伯尊持扇在空中虚点两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差人给你换个新的。”他做作的表情十分专业，可谁也看得出虚假之意。

“箭囊？”追风无声的笑了笑。“弓才是箭的家，只有箭弦嗡鸣的时候，它才听得到人间的声音，也只有那一刻，他才活过。”

“可你毕竟是搏羽卫四大将军之一，是我们的朋友，我的好兄弟，有着屠灭齐星城的伟绩，还有……”

“嗖”杀意之风擦着陆伯尊的面颊飞过，一支箭矢无声没入如水黑暗。

“任务是什么？”追风收起反拉的弓，冷冷道。

高高在上的领导者被下属顶撞，甚至攻击。本应大发雷霆，可这个人却截然相反，不怒反笑。他轻抚脸上浅淡划痕，赞道“真准！”

“任务是什么？”追风几近咆哮的不耐烦的躁说道。

“杀了彦端！”

追风听罢，横弓背箭，消失在夜色里。

“皇帝派来的杂人也有些不顺眼呢。”陆伯尊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特意说给某人听。他对着追风离去的方向，轻飘飘的道。

城墙的另一处。

“将军？”低级士兵守在一旁，将军沉默了很久，刚才那番对话，陆伯尊明讽他们朝廷军的傲慢。任何一个血气方刚之人，都无法忍气吞声。

“我只恨自己太弱，不能手刃这个伪君子。”

追风潜在黑暗中，火光照亮两人所立之地。陆伯尊应该是要他顺带杀了这个将军。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战斗。直接出击势必会引起骚动。

他捋起宽松的裤子，露出小腿。蛇盘状的黑布环在其上。末端扣着一个蓝色布条。追风轻轻一抽，外围的黑布落了下来。十二支箭矢守卫般矗立在木制左轮手枪弹夹模样的填弹木孔里。

弓弦发出嗡鸣，轻快之声，与杀戮之音。同出一根箭弦。恰到好处的力度，没有穿透，只是击落。火把跌进漆黑的深渊，光亮逐渐减弱。像是疾驰而去的列车，车尾灯在黑暗中退去，四周漆黑一片。

“什么人？”士兵警惕的喝问。快，太快了。“嗖”只一瞬，话语卡在人字结尾音混着箭尖刺入血肉的独特闷音。

将军也反应过来，拔出佩剑。“是谁？”他晃动身影，黑暗中乱砍一气。本来他只要站着不动，不发出动静。追风也许不发快速锁定他。可声音出卖了这个弱者。说话的同刻，箭已离弦。

“呃”将军捂住中箭的伤口，温热的血液流过他的手，这猛烈的一箭，力度足以射穿顽石。释力与收力掌握的炉火纯青。是他！

“追风……”将军不甘的吞吐道，“你这个……”

“嗖”破风之速，鸣声刺耳。这一箭，封喉！将军僵尸般的姿势坐倒。

搏羽卫有四大猛将，善战，善骑，善刺，善射。江湖冠其善射者以追风之名，意箭可追风而至，没有人看过他的面容，也没人知道他的姓名。索性就称其为追风。

只有一首诗传的极广。

汉升老将箭穿杨，飞将射石堪缚虎。

古有后羿射九日，今有追风箭追风。

陆伯尊凭高远眺，移动的黑点，从夜景跳入眼帘。他在奔跑，他在竞速，他跑的赢很多，依旧拍不过自己的影子。陆伯尊轻抚过那个划痕，“会还给你的，我的。”他手上力度忽然加大，伤口硬生生被他抠出血来，“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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