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节 心镜

回过神来，泠还在那阳光大道上，迷迷糊糊的，好像是做了一个变成怪物的梦，又或许是怪物做了个变成泠的梦，谁又说得清呢？

只是现在，他又来到了这里罢了。

泠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的路，畅通又宽敞，自己却像是被关在一个玻璃房子里，哪儿去不了。

他放心不下自己那四季如春的小石屋；放心不下那个不着调的母亲；放心不下那个天真烂漫的绯。

可自己的身体早已冰冷如铁，这不是早就清楚的吗？

他驻足在这圣洁的长廊，久久不肯迈出一步。

到底是过了多久呢。

泠也不知道。

只是隐隐约约听到了点点耳语，泠的时间才又开始流动了起来。

“回来吧，小子。”

这到底是谁的声音呢？有些沧桑，却又夹杂着些许热情的声音。

“回来吧，少爷。”

这到底是谁的声音呢？有些冰冷，却又夹杂着些许温柔的声音。

“回来吧，泠。”

这到底是谁的声音呢？有些沉稳，却又夹杂着些许慈爱的声音。

……

“回来吧，哥哥！”

想都不用想了，是她的声音，那个自己最疼爱的绯。

泠应声回头，却全然看不见身后的归途，挡在自己面前的是一面高可通天的镜子墙壁。尽管此时镜子中的自己依旧瘦弱，却容光焕发。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这么点儿墙壁是拦不住你的吧，小子。”凤的声音如此说道。

在这里还能听到凤的声音着实有些奇怪，但这个之前还是何等乱耳的声音现在却是这般令人怀念，泠笑着应道：“是啊”。

抛硬币的人总是在硬币抛出的瞬间便明白自己最想要的是哪一面了。

而早在泠回过头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找到自己想要走的路了。

他将手抚上这冰冷的镜子。

“我要回去。”

——纵使前方是万劫不复。

言语向手心里注入名为思念的力量，震得镜子中的虚像扭曲着痛苦得咔咔作响。

但是不行！还不够！

心灵向手心里注入名为执着的力量，镜子在瓦解的边缘颤抖。

却始终缺少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我也来搭把手吧。”

镜子的背后反射出凤如山般伟岸的身影。

展翼。

刹那间，飓风席卷而下。

转眼间，一切化为虚无。

脆弱的虚像同镜子一道化为残片，在空中飞舞着，散射出七彩斑斓的光，宛若黄昏，又亦如黎明。

原来那镜子的背后，便是凤和凰的心灵空间。

泠静静地看着绚烂如火的凤凰依偎在一起，看着他们翻飞，翩翩起舞；看着他们欢聚，你侬我侬；看着他们升华，共赴未来。

泠也只是看着，默默地屏息，生怕一个不和谐的呼吸声破坏了这个瞬间的美。

“谢谢，小子。”

“我们送了你一个小礼物，祝你好梦，少年。”

在百灵的簇拥中，泠一步步踏回现实。

与此同时——

咔咔！

白鬼院家的祭坛，碎了。

————————

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这12年来每天醒来都是这幅光景，是自己熟悉的橡木天花板。

“这里是……家？”

门口的侍女见屋里有动静，连忙过来要将绯扶起来。

“小姐，12岁生日快乐。长老们说今天要大庆，让您早些做准备……”话还没说完，侍女看了一眼绯身上的衣服：“小姐！您这穿的是什么衣服，昨晚奴婢不是给您换上睡袍了吗？”

绯愣了下神，一时没听明白。

“12岁生日？”

——12岁生日不是昨天嘛？

侍女眼睛都瞪圆了，想笑又不敢抬起嘴角，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小姐而丢了脑袋，所以尽力把嘴巴拉成一条直线，可又不太成功，于是就成了一幅百感交集的表情。“小姐今天真是糊涂，连自己的生日都给忘了个干净。还请小姐不要在意那些，尽快把那身衣服给换下来吧。”

“衣服？”

绯顺着侍女的视线一路向着自己身上看去，是哥哥送给自己的——百鸟朝凤袍。

混乱的记忆像幻灯片一样闪过，一幕接着一幕。

“地宫……尸骨……凰！”

——哥哥怎么样了？！

绯险些叫出声，又担心说漏了嘴被侍女听到，连忙把嘴巴捂得死死的。这可把侍女给吓坏了。

“小姐？您怎么了小姐？”

一股凉气直上天灵盖，绯身体开始不住的颤抖，失心疯一样向着门外跑去。

——到底怎么回事？

也许是才醒来的缘故，跌跌撞撞地还没走开几步就倒在了门口。

痛觉告诉她一切都不是梦，可一切又是那么的不真实。整整一天的时间像是从这个世界上被抹去了一样，但是袍子还在自己身上，也就是说这一切都确确实实发生过。

还没给绯爬起来理清思路的时间，门口，继就在那儿。

“现在可不是在地上趴着发呆的时候了”继一把拉起绯：“泠有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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