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节 第一次生日，最后一次生日

刺眼的阳光从天窗闯入，顽皮地扣弄着泠心灵的窗户。

“早上了?”

虽然身体上泠确实是饱饱地睡了一个晚上，但毕竟意识在回忆与别人的梦里徘徊了数年之久，不由分说的，顷刻间一股倦意袭上泠的眉间。

可正当泠准备合上眼睡个回笼觉的时候，右手边织物丝滑的手感唤醒了他“几年前”尚存的记忆。

“这是？”

对了。

今天绯就满十二岁了。

而这个是我准备了七个月的。

——礼物。

床边散乱地陈列着用过的线头，床上摆着之前用过的各类参考书，看起来实在不是个适合送礼的环境。

“得赶快起来收拾收拾。”

泠引体而上坐起来想要整理一下这个不堪入目的残局，可就在他起来的这个瞬间，他眼里的世界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好像一不注意意识就要飞出身一样。

头好痛！

感觉脑袋像是要炸开一样。

想都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凤那家伙趁我睡觉的时候对我做了什么吧。

泠这样想着，这时突然脑里传来了熟悉而令人不由得生厌的厚重声音。

是凤的声音。

“现在还是不要着急起来比较好，我的意识对一般人来说负担还挺大的，不好好缓缓的话猝死也不是没可能的。”

“你既然知道负担大就快点从我脑袋里出去啊！你这个老不死！对我不放心？”

“那倒不是，只是想要亲眼看到她得到自由啊，我等这个等了上千年了。”

“哦？那还真是辛苦你了呢，凤~神~大~人~。”

头疼缓解了不少，也因此泠才有余力来还嘴，本来还以为凤这个老顽童会反过来嘲讽一句“态度不错啊，小家伙。”，却没想到留下来的却是一句。

“给你找了这么多麻烦还真是难为你了。”

“还真是不像你啊，又要提要求了？”

“嗯。”

“你给我看清楚情况啊！可是你有求于我，假如要求太过分我这次我可是要收费了。”

泠着实很不耐烦，不是对于这个要求比头发还多的老头子。而是因为这个充满歉意的声音太违和了，像极了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然而脑袋里传来的凤的声音依旧充满歉意。

“昨晚拜托你的事情请在今天之内完成吧。”

泠悄悄地叹了口气，微微下垂的眼角里有话要说，但嘴巴里要强地开着玩笑。

“这么着急要把我从这个家里赶出去吗？”

凤只是轻声地回了一句：“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好吧，但这次也轮到我提个要求了。”

“嗯？说吧，我的能力范围内。”

“放心我的要求也很简单，那就是……”

……

之后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头疼才终于减弱到了可以习惯的程度了。泠也终于把这个小屋子给收拾干净了。

“凤，我稍微耽搁一下没关系吧？”

“我看今天中午出发就行了，在那之前你就好好享受一下吧，这是你最后能和你家人待在一起的时间了。”

“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今天可是我妹妹十二岁生日！硬要把气氛搞得这么死，要是到时候绯来了看见我哭丧着脸，我就把你的请求给鸽了看你怎么办！至少给我开心点啊！”

泠微笑着，那张标准而完美的微笑之下到底是个什么表情或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那就……生日快乐？”

“虽然语气不对，但勉强达标吧。”

泠对着空无一物的墙壁点了点头，做出一副将就满意的表情。

之后泠对着墙壁“彩排”了几遍，直到小石屋的门被轻轻打开。

“哥哥！”

开门后紧接着的是一个熟悉的飞扑以及满怀的芳香。

“怎么？昨晚没睡好？”

绯敏锐地看出了泠眼里的倦意与不安。

“没什么，就是做了个有些长的梦。”

“这样啊。”

确实是很长的梦，只不过那是个真实的梦而已——什么的泠并没有说出口，他总是对绯有所隐瞒，而看着她那天真善良的笑泠心里又总不是滋味。

——我还真是自作自受啊。

【那个……】

绯脸上红红的，欲言又止，泠心里“砰砰的”，欲言又止。

【你先……】

绯猛然抬起头来二人的声音又重合在一起了。

之前沉闷的气氛早已飘走，留在这小石屋里的只有两个开怀大笑的孩子，他们本就活在那个无忧无虑的年纪，紧皱的眉头想必就是他们身上最不合适的装饰了吧。

“我可是哥哥，还是我先来吧。”

“嗯。”

泠从身后拿出来一件绣有百鸟朝凤纹的赤金大袍子披在绯的身上。

“生日快乐，绯。”

绯呆呆地看着身上这件闪着银光的袍子。

“这法袍的线里有我防腐处理过的头发，只要向这袍子里灌注魔力就可以把它强化到钢丝的程度，可以保护你不为刀剑所伤。”

“这是给我的？”

“恭喜你十二岁了，快穿上试试吧。”

“谢谢！”

说完她紧紧地抱住了比自己稍高一点的泠。

“但我们可是双胞胎啊，可别把自己忘了哦，哥哥。”

她松开了双手，也放开了手里的小东西。

“恭喜十二岁！哥哥，看看身后吧，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他身后的头发在后腰很自然地收成一束，而那里多了一个纯银色的发环。泠细细地打量着这个精巧的发环，上面刻着一只飞燕，虽技艺略显粗劣但也足以传神。

“谢谢！我很喜欢。”

“这个秘银发环里面写的了隐藏气息和加速伤口恢复的术式，我想哥哥也许以后会得上所以就写进去了，喜欢吗？”

——确实过不到多久就会用得上了呢。

“嗯，我很喜欢。”

交换礼物后他们就回到了原原本本地粘腻状态，这是他们的常态，也是对他们而言最幸福的事情了。

……

“差不多了小子，该出发了。”

——时间到了。

凤的声音唤醒了午觉中的泠，泠扭头看了看肚子上枕着的绯：“绯，接下来我还有点事情要做，能对我使用一次【无影袈裟】吗？”。

“嗯？哥哥要去做什么？”

“没什么。”

“我也要一起去。”

“不行。”

——要是让你一起还得了？被凰看到绯，岂不是要被轰杀成渣。

“不会是什么很危险的事情吧？那我更不能放哥哥一个人去了。”

“不是，只是出去逛逛而已。”

“那是嫌我在一旁很碍事吗？”

——明明平时你都那么聪明，怎么今天你就是不懂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为什么？”

“……”

凤最后还是看不下去了：“你就让她跟你一起吧。”

——怎么可能！让人被封印在禁地里一千年，谁敢保证凰不被关出什么毛病？如果凰发起疯来伤到绯了怎么办？

“你说的是什么话？凰是我的双生，是我灵魂的伴侣，我不许你侮辱她！”

——那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会优先保护绯的安全，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我相信凰不会干出你说的这般无礼的事来。”

——你相信顶什么用？

“我会尽全力保护你们的。”

——那好吧。

好不容易才和脑子里面的这个活祖宗达成共识，泠不禁叹了口气，可这时他才想起来，面对面的绯还在和自己说话呢。

——她说了些什么来着？应该和劝我带上她八九不离十吧。

“所以说你有在听吗？哥哥？”

“好好好，绯也一起来吧。”

“真的？”

看着绯一脸兴奋的样子，泠的心脏像是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一样，亦如刀绞。

——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但是有一点，一定要跟紧我，绝对不要离开我半步。”

“嗯！”

发环里的术式隐蔽了二人的气息，【无影袈裟】抹去了二人的身影，泠和绯就这样瞒过了门口的影舞，“散步”去了。

只有绯还不知道，他们散步的地方写作“目的地”，读作“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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