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最后的笑容

刚才真是见鬼了，那是什么呢？当人在自杀的时候就会突然出现的妖精吗？要是我现在继续进行我的自杀计划，她还会出现吗？

不可能的吧，门和窗都已经锁上了，她还能穿进来的话，那就是妖怪了，不过，就她那脱线的思想来说，也算是妖怪等级的了，天然妖怪。

我坐在地上稍微松口气，一切的发展都太过莫名其妙，导致我都开始糊涂了。

现在几点来着？我看看床边桌子上的小闹钟，已经晚上八点了，记得我上吊那个时候是六点左右吧，啊咧？我昏了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都在跟她人工呼吸？

不可能不可能，不要被她的花言巧语骗了，哪有人会这么做的，这样的做法，太脱线了，她一定是骗我的，在这种时候突然出现，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绝对不能轻易相信她。

不过，信不信都已经无所谓了，毕竟，我一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永别了，叫做陈雪梦的少女哟。

我思考着接下来的自杀计划，此时意外的发现，我用来上吊的绳索还有那被绳索捆绑的木棍都已经不见了，是被她给扔掉了？为了阻止我第二次自杀吗？真是会做多余的事情，话说用扫把的棍子似乎太脆了，这么轻易就被掰断，实在是出乎我的预料，早知道就多用几根了。

算了，上吊的死法有点难受，并不会立刻死去，还要挣扎一下，实在是痛苦，难道就没有不痛苦的死法吗？

不痛苦么......

我翻一翻抽屉，最终拿出一盒药丸。

安眠药。

这是我前几天在某宝上网购的，说什么“一盒四十粒，全吃就没命”，这广告真是搞笑，商家估计是想提醒购买者不要吃太多吧？不过对我这种求死的人来说，不就是相当于指了一条明路吗？

我晃一晃瓶子，里面的白色药丸发出了碎碎的声音。

全部吃完就可以安详地去世了吗？应该不会痛苦吧？就跟睡着了一样，话说我似乎已经三天没有睡觉了，要不要自杀这个问题一直在我的脑海里面盘旋，直到昨天才得出了答案。

死一死算了。

我想死是有原因的，相当沉重的原因，首先第一点......

我姓龙。

叫做龙胜天。

呜啊啊啊啊！什么鬼名字啊！要不要那么中二啊！

——“吾乃龙族后裔，龙氏一族的传人，龙胜天是也。”

想起我在高一开学时候当着全班同学这么自我介绍，现在真是羞耻到想要一头撞在墙上撞死。

——“华夏人民是龙的传人，然而，只有我们龙氏一族，是拥有龙之血的正统后裔，总有一天，我会让我的龙之血觉醒，成为龙王！啊哈哈，啊哈哈，啊哈哈哈。”

哈个头啊！我靠！

我现在已经在地上打滚了，真想揍那个时候的自己一拳。

姓龙就算了，叫做‘胜天’啥的，真是够羞耻啊，不过，这个名字是爷爷给我取的，我要恨也实在是恨不起来，这个沉闷的心情无处宣泄，何况，爷爷在今年暑假已经过世了......

过世了......

我的心又冷了下来，羞耻感也全部忘记了，心里只是充满了哀伤。

父母离异的我，从小就是被爷爷带大的，中二的思想也是从他那里学来的，估计他老人家只是觉得好玩，但是却玩坏了我的一生，真是的，那么快去世干嘛啊？这样我连个抱怨的机会都没有了......

爷爷......

——“没关系的，小龙，我们龙族的人，从来都不需要父母陪在身边的，一出生就已经独立了，比起一般的凡人强大多了，你应该为此感到自豪。”

爷爷......

——“爷爷我之所以陪在你身边，是因为你有着比你爸爸更加强大的天赋，我会将我毕生的功力，都传授给你。”

爷爷......

——“所以......不要哭了，笑一个吧，小龙......”

......

暑假刚开始的那几天，在接到爷爷去世的消息之后。

我的世界开始一点一点地崩溃了。

这个老头才六十多岁，应该还能活个几十年的......

应该还能看到我成长成才的......

能看到我娶妻生子的......

为什么突然就......

我已经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一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在回老家的路上，如同一具傀儡一样，放弃了思想，没有了灵魂。

真的不在了吗？

这个世界的哪里，都不存在了吗？

真的那么残酷的吗......

站在他的灵堂面前，看着充满鲜花的棺材，看着他一脸轻松的笑容。

我哭不出来。

仿佛没有了感情一样。

一滴泪水都挤不出来。

——“不要哭......小龙。”

没错，我不会哭的。

——“笑一个吧，小龙。”

但是......

我也笑不出来。

这个老头就好像是睡着了一样，微笑着，就像是在做美梦一样。

他应该很幸福吧。

灵堂面前那么多人为了他哭泣，他应该是个幸福的人了。

这辈子，也够了吧。

我应该为他能安稳地去世而感到庆幸，寿终正寝，没有比这个更加完满的人生了。

然而。

我似乎太过天真了。

夜晚，在路过客厅的时候，我听到了不该听的事情。

这些大人——爷爷的孩子们，竟然为了爷爷的遗产而争吵起来了。

还说什么“那老头终于死了”之类的话。

我震惊了。

刚才在灵堂那里的眼泪，难道都是假的吗？为了装给来客看的吗？

这样的事情......

怎么......

我的大脑莫名疼痛了起来。

站在客厅外面，勉强靠着门站着。

我听到那个家伙的声音了，我的爸爸，他也来了，他也在客厅里面。

他是被所有人都针对的人。

大家都说他，不是爷爷亲生的儿子，说他没资格继承遗产，然后还指责他娶了个不检点的老婆，生下一个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的孩子。

等等......

我的脑袋像是被石头砸了一样，疼痛难忍。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老爹要照顾那个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的杂种？真把那孩子当孙子了吗？”

“鬼知道呢，说不定那杂种是老爹和那个不检点的女人生的孩子呢。”

够了......

够了......

不要再说了......

我难以呼吸，胃里一阵抽搐，难受到差点昏阙过去。

不能呆在这里。

我疯了一样逃离了客厅。

逃离客厅。

摔下楼梯，站起来，继续奔跑，最终趴在了爷爷的灵堂面前。

无声地。

痛苦地。

大哭了出来。

我必须哭。

因为大家的眼泪都是假的。

没有人是真的为爷爷而哭的。

所以。

这个眼泪，必须由我来流，必须由我来......

......

爷爷啊......

到底什么是真的？

什么是假的呢？

这个世界。

难道都是假的吗？

污浊的空气让我难以呼吸，有种在水里被呛到的感觉。

继续活下去的话。

我也只是会被呛死而已。

或许我根本就不该诞生在这个世界。

......

吞下所有的药丸，我最后一次模仿爷爷的动作，躺在白色的床上，安静地闭上眼睛。

轻轻地笑了。

此时此刻，我明白了。

爷爷最后的那个笑容。

其实是终于解脱了的笑容啊。

果然。

只有死去，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永别了，虚假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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