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越界之徒

————————————————————————————————————————过场

这是发生在半日前，也就是艾什叶尔森林间山贼团遭遇歼灭后的深夜时分。

一名男子出现在了森林东北方几里路外的一片湿地内，男人身材瘦弱，佝偻着脊背，苍白到在夜色中发亮的瘦削脸颊上时刻挂着一丝冰冷的恶笑。

男人步伐缓慢，甚至有些像是带有醉意般走入湿地，浓厚的白色雾气在随机隐匿了他的身影。

腐朽的枯树间传来猫头鹰的叫声，微风摇曳着如鬼爪般狰狞的枝头，不时还有几道闪动着两点红光的黑影快速地在男人身旁的迷雾中飞梭，不过，男人并没有停止其悠闲的步伐，对他而言，这近乎不存在生机的污浊之地，正是自己理想的后花园。

路边的泥潭中淹没了无数帝国军人的尸体，残破的铠甲与锈剑也在泥潭中透露出一角而已，湿冷的空气中夹杂着阵阵让人作呕的尸臭。

这片无名之地便是帝国军斥候们的葬身之所——帝国新疆土内，一处从来无人上报相关地势的小小盲点，也可称其为「萨卡利亚游击军」的秘密根据地。

没过多久，男人便来到了一座破旧的堡垒前，堡垒的外壁布满了深绿色的青苔，顶层也几乎在长久失修的状态下半毁，不过小窗内的点点火光正说明有人活动在其中的事实。

“大公，您回来了，斯特罗格将军已经等候多时了。”

“哪里～哪里～没想到我只是出去散散心就引得将军忧虑，还是我太过我行我素了～”

一步入堡垒的正门，暗影中便走来了一名身穿铁甲、手把锤矛的卫兵接应，而这名瘦弱的男人依旧维持着笑容，稍稍迷上双眼以轻快地语气向士兵慰劳道。

向上旋转的通路间布满了灰尘的味道，挂在墙边的悉数火把随着冷风煽动，破开无数处的屋顶将点点白光洒向前方。被称为‘大公’的男人在卫兵的带领下来到了尽头的房间，卫兵则是等到男人步入了灯火通明的房间后，深深地鞠了一躬后关上了厚重的门扉。

男人随便用衣袖拍了拍身旁木椅上的尘埃，就近坐在了熊熊燃烧的壁炉旁，而跟着他缓缓抬起头来，五道目光也跟着落在了他的身上。

“亚尔迪公，您辛苦了。”

一名留有深褐色短发的中年男人以耿直的目光向男人传达自己的敬意，他转过头向一旁身材矮小的少女使了个眼色，少女便跟着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将装满红酒的银杯呈上给名为亚尔迪的瘦削男人面前。

亚尔迪笑着点了点头接过了银杯把玩在手中，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说道。

“斯特罗格将军不想问问我……究竟在这一路看到了什么吗？”

面对亚尔迪的疑问，褐发男人闭上双眼态度坚定地摇了摇头，就算是斥候晚到一步，亚尔迪的到来也足以说明他心中设想的一切。

“不必‘大公’费心，当把‘暴牛’派去艾什叶尔的一刻，我便已经做好了觉悟。”

斯特罗格睁开眼，锋锐的眼光中跟着闪过了一丝不曾被人察觉的惋惜。

“不过这次，‘暴牛’可是差一点就完成了你部署给他的任务，应该是说相当的可惜吧…？”

“游击军中不存在侥幸，即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要有万分之一的不确定就不可实行。”

“哦？是吗？那么‘暴牛’被抓……就是这万分之一以外的状况咯？”

面对斯特罗格从没有半点变化的严肃表情，亚尔迪却摊开双手强忍住没让自己笑出来，斯特罗格这一板一眼的性格，让他感到自己好像在和一块石头费口舌。

“我会追究我个人的责任。”

亚尔迪哼笑了一声后将银杯内的红酒一饮而尽，他不会在乎斯特罗格以及其他四人对自己的看法与目光，当然这场会面也没有让自己放谦虚的必要。

“哦，那就好～我稍稍有些累了就回去先休息了。让我看到你们和平时一样精神，进攻所特里克的计划想必也不会遭到耽搁，这样我就已经足够安心了。”

“是的，我等绝不会辜负大公您的期望。”

斯特罗格在办公桌后起身带着含少女在内的其余四人一同恭敬地垂下了头，亚尔迪起身打了个哈欠丝毫没有将他们的举动当成一回事。

少女跟着从人群中走出挽住了亚尔迪的手臂带他缓缓离开了将军的房间，而等到脚步声消失不见后，斯特罗格与其他人才终于深呼了一口，缓解了刚刚紧绷起来的内心。

“可恶的强盗！！”

斯特罗格的头顶登时青筋暴起，他一拳砸在了办公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而加上去迎送亚尔迪的少女在内，除斯特罗格以外的人们，都拥有着一双闪烁着憎恶之光的金色猫眼。

“等着瞧好了……”

斯特罗格恶狠狠地嘟囔了一声，嘴角弯起了一丝运筹帷幄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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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房间内的卫生清理完毕。”

少女带领亚尔迪前往的是堡垒地下室中的第一件房，房门边时刻都点燃着温馨的烛火，此刻烛火也照亮了少女甜甜的笑容与如冰川般淡蓝色的短发与带着些锈迹的铁肩甲，亚尔迪则笑着拍了拍她的头顶代替回答后走进了房间。

由于是地下室的关系房间内难免有些湿冷，不过温馨的烛火还是为房间内带来了一丝暖意，亚尔迪仿佛浑身脱力地坐在了书桌前才想起手中喝空的银杯没有还给少女。

其实亚尔迪并非过去萨卡利亚王国内的公爵，他的出现是在王国的战争结束之后。

当时他以‘流浪法师’的身份协助游击军躲过了帝国军的围剿，并在那之后要求斯特罗格在未来获取胜利后将自己封爵的代价为由，给予了游击军战士们异于常人的力量——其中‘黑牛’则是最近到来的新人罢了。

——不管怎么说，都只是余兴节目啊…那个被赤焰庇护的女人将来也注定会是个大麻烦嘛…？

想到此他发出了冰冷的笑声，亚尔迪为自己的多虑感到可笑。

从自己协助游击军的一天开始，亚尔迪便将之视为是一场游戏。只不过无论这场游戏是输是赢自己都会是游戏的赢家，当然，他也没有将斯特罗格对自己的承诺当成一回事。

除此以外，就算事情发展为最糟的状况，他也没有想过与游击军的蠢蛋们同生共死。

而就在亚尔迪发出卑劣的窃笑声时，床边的方向却传来了另一名男性低沉的话语声。

“看来，你心情不错啊。”

“你是怎么…”

亚尔迪见到男人的第一面不禁有些惊讶，但看到手上的银杯后便自嘲地哼笑了一声，放松了下来。

“黄金小子，‘夫人’那边还好吗？”

“你居然还想得起‘夫人’呀，这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坐在床边叠起两条腿的男人有着饱经风雨的黝黑脸颊，简陋的麻布衣外套了件脏兮兮的狼皮披风，他环抱着双臂低垂目光瞄着粘在皮靴上的泥块，以不输亚尔迪的松散态度懒洋洋地回到。

“我来是提醒你规则的，我们同是收取报酬给予常人力量的存在。但夫人也有明确制定过规矩；不干预世事，不操控使者，更不能在暗中掌控事端的发展。”

“我？…我当然有记得她的教诲…”

经过男人这么一提，亚尔迪的头顶微微渗出了汗水，语气也跟着慌乱了起来，可是转念间他便再一次找回了平静。

“不过，夫人不也说过…我们不可互相残杀吗？…就算是夫人，也没办法乱了自己定下的规矩……”

亚尔迪的嘴角弯起了轻蔑的笑容，继续以轻浮的口气说道。

“既然如此，那个‘老太婆’所说的规矩，也就只能算得上是纸上谈兵吧？”

“哼哼，真是有趣～”

听到此等大逆不道的言论，黄金小子也只是摆出事不关己的态度哼笑了一声。

“刚刚的话我可以当作没有听到，比起收集金银珍宝的我，你的野心更大才是吧？靠着战争吞噬掉的无辜者也更多…胃口相对而言也更好。那就将我的话当作是友人的一段忠告如何？就算你在这接下来忙风生水起，吞噬掉数以万计的生灵，夫人也会在那之前有办法不亲自动手除掉你。”

“我也倒是会期待那么一天…”

亚尔迪显然被男人的忠告触怒，桌边烛台上的火焰也跟着扭动了起来。

“仅仅靠着人类微薄的力量，究竟会做出什么像样的反抗。”

摇曳的火光一闪而过，片刻的暗影过后床边的男人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亚尔迪一人握着手中不知何时变来的劣质陶杯紧紧皱着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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